沉棠眼尖看出他的难处。
说道:“有什么话隻管说来,我不会因为你回答而降罪于你,保你无恙。”
盐贩惴惴不安问:“听这位郎主的口音,不似十乌之人,您是要……”
沉棠笑道:“这个不用多问。”
盐贩立马识趣选择瞭闭嘴。
将答案在肚子裡用筛子筛瞭一遍又一遍,这才谨慎开口道:“回郎主的话,依据小民在十乌经商这么多年来看,他们多是寡廉鲜耻之辈,最善反複。但他们也有一点长处,有奶便是娘,谁给好处便依附谁。若利用得当,倒是一柄利器,需小心使用。”
沉棠神情多瞭几分玩味。
徐诠蹙眉道:“有奶便是娘?”
盐贩见这位大美人口吻带著几分不善,立马见风使舵:“有钱就是爹!”
徐诠:“……”
沉棠噗嗤一声笑出来。
隻觉得这个盐贩不愧是走私多年、富得流油的奸商,这张嘴巴的确能说会道,揣摩人心的本事亦不弱。隻是,此人也应瞭他对十乌的评价,用起来要小心点。
徐诠转过弯来,恼羞道:“主公,此人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是良民。”
下一句就该是“拖出去宰瞭”。
盐贩脸色煞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耍瞭个小聪明还惹来杀身之祸,吓得磕头不止,一边磕头咚咚响,一边道:“饶命啊,衆位将军,小民绝无冒犯之意……”
见他额头要留下红印子,沉棠出声制止他的自残动作,安抚道:“我等也不是什么嗜杀成性之人,此行确实有一桩要事要办。身份一旦洩露,便要杀人灭口才行。我想你也是走南闯北的老商贾瞭,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聪明,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
盐贩连忙道:“知道知道,小民知道。”
沉棠说出自己的目的。
冷冷道:“山谷内的兵力真如此不堪,我便派人同你回去与那帮流民交涉。此事若成瞭,日后有你发达的时候。若不成,你、连同山谷中的千馀活口,不留!”
徐诠一听来活儿瞭。
眼巴巴看著沉棠:“主公~~~”
顶著女相模样,即便他是无意的,一开口仍带著几分撒娇味道,再加上那双勾人明眸,好似尾巴摇成螺旋桨的奶狗,而沉棠这个颜狗根本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殊不知,此番心声一出来,顾池眼眸添瞭几分惊吓,半晌欲言又止。
他便看著自傢主公略有些头疼地抵著额头道:“罢瞭罢瞭,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好。但为稳妥,你还是点两百精锐一起过去。注意安全,若有不对便鸣箭示警。”
徐诠眨瞭眨眼。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抢来瞭。
不留著机会给白素练练手吗?
心裡揣著疑惑,但军功既然到手瞭,他也没推出去的道理,当即便去点瞭两百精锐,整装待发,押著盐贩去山谷。沉棠仍不放心,还让薑胜辛苦一趟跟著同去。
顾池默默无言。
这配置莫说攻打仅有百馀所谓“精锐”的流民,数字再翻一倍也能轻松干翻。
属实是杀鸡用瞭宰牛刀。
徐诠的行动力是毋庸置疑的,说干便干。靠著以前剿匪的经验,如法炮制,很轻松便毁瞭山谷高处的简陋哨塔,用武力强攻进去。隻是这伙流民在此盘踞许久,也不是一点儿陷阱没弄,但对于两百号武铠加身,在徐诠率领下结阵冲锋的精锐面前,不堪一击。
比纸糊的还要脆。
薑胜就偶尔照顾一下暗中冷箭偷袭,剩下就划水瞭,不过一刻钟就打到瞭人傢老巢,将一衆青壮俘虏,剩下不是老弱妇孺便是面黄肌瘦没什么力气的年轻男子。
一个个手中抄著简单的武器。
说是武器也有些夸大瞭。
隻是一堆打磨过、比较尖锐的石块。
连像样的刀具都没有。
徐诠骑在身披全副马铠的战马之上,威风凛凛。一袭厚重甲胄将身躯包裹,尽管看不出线条,但也瞧得出来比其他身著武铠的兵卒纤瘦,看著像是女子体态。
“人都在这裡瞭?”
难度太低,徐诠觉得没啥意思。
但白来的军功不要白不要。
不多会儿,兵卒陆陆续续抓来几个要逃的傢伙,将他们丢在地上:“回都尉,所有人全都在这裡瞭。”徐诠没回複,隻是眼睛一斜,落在瑟瑟发抖的盐贩身上。
盐贩道:“都、都在这裡瞭。”
徐诠小手一挥。
“将他们中的主事带走,其馀人全部集中看守,等候主公发落。放心,你们乖乖听话,性命无忧不说,还能吃饱肚子呢,不比蹲在山谷中吃草扒树皮好得多?”
方才闯进来的时候,看到一口简陋石锅中咕嘟咕嘟煮著泛著黄色汁水的玩意儿,乍一看像是粟米糊。仔细一瞧才知道是磨成粉的树皮,放锅裡煮软瞭当粥喝。
这玩意儿不好消化但耐饿。
对于寒冬之中,缺衣少粮的流民而言,已是不错的选择。徐诠看瞭,心生感慨——看样子,天下流民被逼到绝境,境地都是差不多的。吃树皮、吃野草、吃泥巴……
唯一不同的是,十乌的流民被逼急瞭会朝著傢伙去杀人掠夺,不够瞭继续抢,而内陆诸国庶民沦落到这地步,心中仍念念著撑过这道坎儿,寻一亩地安生耕作养傢。
在盐贩指认下,主事被揪瞭出来。
捆瞭十来号人。
徐诠正要打道回府,馀光瞥见一抹奇特异色,下意识投去目光搜索,才知这一抹异色并非矿石,而是一人的头发。他当时便好奇瞭,盐贩也是个眼尖的,狗腿一般冲到人群将目标拉瞭出来,冲著徐诠嘿嘿讨好,点头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