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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让朕来(746)

再者,他带来的精锐用以拖延承康寺外的驻兵,但随著山下增援抵达,原先还稍占上风的局势顷刻向著对面倒去。照这个情形,用不瞭一时半刻就要全军覆没。

唐郭连武铠都未召唤。

抬手便抓住公西仇刺来的长戟:“公西仇,你现在放下,老夫便饶你一命!”

“你在做梦?”可下一瞬,他便遭受巨力冲击,身形如炮弹般砸进废墟深坑。

“那真是可惜瞭。”

平日的唐郭看著威严,但面对公西仇总是一副慈和老父亲的模样,金银珠宝、香车美人,隻要公西仇愿意开口,再多他都舍得出去。外界因此疯传公西仇是私生子。

但此时却露出不加掩饰的杀意。

光是被其气息盯上也会颤栗。

公西仇受到的影响不大,但确实感觉到不适,这说明老东西的实力比他高一线。他正想哼笑著嘲讽回去,谁知会听到唐郭轻描淡写说出一句让他三观震碎的真相。

“那老夫隻好再杀你一回瞭,毕竟——无法被驯服的工具,唯有折戟一途!”

公西仇脸色陡然大变。

原先还算红润的面庞刷得惨白。

他双目睁圆,仰头死盯站在高处的唐郭,倘若他没耳鸣産生幻听的话……

对方的原话是……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脑中也传来一阵细细密密宛若针刺的痛,并且愈发鲜明清晰。

一幕幕既熟悉又陌生的嘈杂场景在脑中走马观花般一一掠过。公西仇努力想要辨认清楚真假,心神恍惚一瞬,自己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入瞭黑沉沉的旋涡。

夜幕之上,群星稀疏。

尽管已经入夜,但夏日的燥热仍源源不断从地底向上涌动,小小少年往日还要抱怨两句天气热,此时却毫无兴致。因为他正无力趴在一个厚实又熟悉的脊背之上。

鼻尖还能嗅到夹杂著浓鬱血腥与汗液混合后的咸腥,每一次呼吸,胸口都会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他艰难转动眼珠,隐约看到族地上方升起一面散发著浅绿的光幕。

光幕之上,似有蟒蛇游动。

再远处,灯火点点,脚步嘈杂。

隐约能听到族人慌乱的惊叫。

再接著——

他耳朵贴著的脊背嗡嗡震动瞭几下,舅舅的声音似乎愈发遥远瞭:【阿年!】

哦,原来是舅舅。

他张口想应对方一声。

公西仇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听到舅舅的声音瞭,但一张口,涌出的却不是他欢快欣喜的回应,而是一股股粘稠到能将他唇瓣粘合起来的浓血,发不出一点声响。

【不行,阿年这样撑不下去。】似乎是某个抬手扶著他的族人在说话,声音急促又焦躁,还骂骂咧咧道,【简直不是人,阿年还这么小,能下得瞭这个毒手……】

若非族中至宝在公西仇身体中蕴养著,这掏心碎骨的伤势,早一命呜呼瞭。

但现在也不容乐观。

阿年的年纪还太小瞭。

哪怕是至宝也隻能保他一时半会儿。

紧跟著,舅舅骂道:【狗东西来灭族的,哪管你年纪大还年纪小,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出卖咱,祖宗十八代的骨灰都给他扬瞭!你们先护族人撤退,我带阿年去祭坛。】

【可是祭坛……】

头顶的光幕摇摇欲坠,潜入族地大肆杀戮的敌人也追在屁股后头,此时折返去祭坛,怕是有去无回。但舅舅却不考虑那么多:【老子的姐才死,阿年再死……】

之后的声音听得不清楚。

胸口有什么粘稠液体不断外流,止也止不住。公西仇隻觉得呼吸愈发困难,仿佛流逝的不是液体,而是生机。一阵颠簸之后,便听到舅舅冲著谁大喝:【滚开!】

当他身体被仰面朝天,放在祭坛之上,公西仇用尽最后力气睁开一条缝儿,一颗沾满血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到他的面庞。这颗头颅额角那颗小小的黑痣,像极瞭舅舅。

他转动眼珠子。

看著如山岚一般散去的光幕,其上游动的蟒蛇带著浓烈不甘咽下瞭气,化作碎星,风流云散。这时,身边有人踉跄著将那颗滚圆脑袋一脚踢远,厌恶地啐瞭一口。

【临死还找晦气!】

【刚才他好像背著个孩子?】

一人说道:【就刚才那个自爆情形,别说一个,十个孩子也碎尸万段瞭……】

【全在这裡瞭?】

【……公西族……两百六十五口。】

公西仇的意识陷入瞭无边无际的黑暗,周遭没有一丝丝声音,没有一点点光芒,身体不断向著最黑暗处下沉。不知过瞭多久,一股奇异的力量托著他朝著相反方向推去。

最后,光芒驱散全部黑暗。

刺得他睁不开眼。

待他稍稍适应一点,再睁开眼,隐约看到年轻朝气许多的同母异父兄长,坐在自己身侧,双目紧闭,面色微白,额头汗液不住淌下。最重要的是——对方身披一袭酬神时的大祭司华服。

啊这,老祭司不会气得跳脚吗?

公西仇想到被老祭司木杖打屁股的疼,注意到此人膝头横著一杆奇特木杖。

他肯定——

老祭司若知道有愣头青偷穿这衣裳,唔,他肯定要气得白胡须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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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意外会在这一夜看到这位不讨喜的兄长,但看这情形,应该是对方救瞭自己。公西仇试图张口,但这么简单的动作,他急得都想冒汗瞭,唇瓣还是动不瞭分毫。

也不知道过瞭多久。

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

闭目盘腿端坐的兄长呼出一口浊气,松开祝祷手势,眉眼充斥著肉眼可见的倦怠,仿佛被什么抽空瞭精气神。他起身的瞬间,披在周身的酬神祭司华服消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