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将包裹重重系上。
尴尬解释道:“这不是嘉的。”
荀贞和薑胜微妙地“哦”瞭一声。
其实寥嘉用不著解释,他们挺开明的,不介意同僚有穿女式肚兜的爱好。毕竟有祈不善这个动不动就易容成女子的祸害珠玉在前……相较之下,寥嘉这一爱好很友好的。
寥嘉一看他们表情也知道自己解释瞭个寂寞,涨红面皮,包裹成烫手山芋,解释都带著点结巴:“真、真是我傢那护卫硬塞来的……主公急召,来不及处置才带来。”
荀贞颔首:“原来如此。”
薑胜也笑:“那护卫爱好别致。”
两人也没过分揶揄寥嘉。
毕竟是新同僚,总有些特权。
寥嘉生怕包裹松开,又死死打瞭一串扭扭曲曲的死结。也不管二人是真相信还是假相信,急忙岔开这个话题:“方才听含章说那伙流民草寇,似乎不似外界传闻疲弱?”
荀贞轻咳一声。
“确实。”
他继续道:“这伙流民草寇的首领,姓黄名烈,原是燕州地界的铃医。自小傢境贫寒,数代为佃户,一傢几口,食不果腹。没几年,生父染疫病身亡,其母无力抚养孩子,欲改嫁,被其阿婆贱卖成为暗娼。黄烈有些运气,修得武胆,后为游侠。”
什么叫铃医?
说白瞭就是赤脚医生。
常年带著铃铛,背著药箱,行于深山或闹市。不同的铃医,治人的手段各有不同。
“此人仗义疏财,一次逞凶斗狠闹出人命,幸得贵人襄助才免瞭牢狱之灾。黄烈感念贵人救命之恩,便主动提出要给贵人当几年护卫用以偿还救命之恩。那贵人见黄烈颇有天赋,之后几年,将一身绝学尽数传授。黄烈几年便出师,以铃医身份到处行走……”
寥嘉道:“听著倒是个不错的人。”
荀贞摸著良心,说瞭句公道话:“他这人,本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没多好,但也没多恶。归根究底,不过是世道太艰难,逼得人不得不反。数年后,他医术日渐精湛,才回瞭一趟傢乡,才知傢中血亲不是饿死便是病死。唯馀亲弟一人,堂弟二人。”
兄弟四人自此相依为命。
铃医这职业,有瞭上顿没下顿。
病患多是寻常庶民,还是病得医不起的庶民,患病隻能等死那种,这种傢庭能出几个诊金?黄烈索要也不多,能喂饱三个弟弟就行。饶是如此,四人日子也愈发艰难。
唯一的好处?
大概是积累瞭不少的好名声。
说起来,跟邑汝章贺有些雷同。这俩都是靠著一手精湛医术发傢,不同的是,章贺好歹有个出身,曾经官至医署太医令,起步不低。黄烈却是实打实的底层庶民。
他有医术,有武胆。
但仍是这个世道一点泥点子。
直到,郑乔率兵灭掉辛国,黄烈也迎来瞭此生最大的危机,以及最大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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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郑乔曾几次屠城洩愤。
隻是有些屠城并非单纯杀人那么简单,因为无利可图。当兵打仗为瞭什么?归根结底隻是讨口饭吃,除极个别嗜血变态、丧失人性之徒,极少有谁将杀人当一项娱乐。
封城,围困。
最终目的便是搜刮钱财。同时也是对帐下兵马的“奖励”。因为平时军饷少,为瞭让兵更加忠心,给自己卖命冲锋,便需要“嘉奖”。抢钱抢粮抢女人,谁抢到就归谁。
首当其冲的是城中的富户。
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逃。
其次是城中“中産”。
最次是群体最大的庶民。
城中庶民愿意交出钱财就能苟活一日,但谁也不是没脑子的。后者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将傢底全部交出来?前者又怎么会相信这么点东西就是这户人傢一辈子的积蓄?
庶民藏匿钱财越多,意味著来搜刮的兵卒收获越少,二者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有些兵卒初时会不忍,被庶民恳求打动,但这么做的下场就是看著别人发财。
这些兵自己要谋生,傢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有等待侍奉的双亲,养活这些人需要钱粮。隻有发财,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如何发财?自然是用尽手段逼出更多钱。
这些兵开始瞭“内卷”。
威胁逼迫的手段逐渐升级。
从恐吓到殴打,初时确有效果,但很快殴打手段也很难让庶民掏出钱,便升级到瞭利器伤人,砍人手足,最后杀“贫”儆“富”。榨干庶民最后油水的同时,也逐渐迷失。
残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庶民不再有心理负担,甚至从中体会到一点隐秘诡谲的快感。
刳腹绝肠,以泽量尸。
尸横遍野,流血千裡。
对于被围困的城中庶民而言,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屠城恐怖之处在于——一次次给予希望,又一次次加重绝望。被榨干最后一滴油水,等待屠夫手起刀落那一下。
黄烈的妻女,便是其中一员。
某次给贫户老丈看诊,那傢老丈问他可有傢室,得知没有,便将养不起的孙女送他,还道:【俺这孙女很老实,不如给你当个婆娘。你给她一口吃的,饿不死就行。】
女人就这么跟瞭黄烈。
那是一个容貌再普通不过的乡野女人,生的儿子资质平庸,生的女儿相貌平平,性格懦弱温顺,默默操持傢务,陪著黄烈上山采药,下地种粮,照顾黄烈亲弟堂弟。
黄烈也知亏欠她。
攒瞭点钱,租瞭个房。
本意是想让女人和儿女在此安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