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动静,全城皆知。
今早一到开城门的时间,便有不少行色匆匆的人朝城门张望,见有庶民正常进出,他们迟疑许久,也壮著胆子出来,不一会儿便排起长队。有些身背大包小包,每个包裹鼓囊囊,有些驱赶马车,带著仆从老小,一副包袱款款要投奔远亲的架势……
“干什么去?”
守城兵卒已经换瞭一拨人。
个个年轻力壮,做事儿认真,跟往日一群懈怠松散、偷奸耍滑的老兵不一样。
被询问的人面色紧张,双手垂在身侧,心慌地贴紧缝在裤腿上的傢当,脚下靴子撵著地——他还将一部分碎银藏进鞋底。排队出城的这些人,藏钱位置五花八门。
谁也不知道攻城一方会不会屠城,而屠城又不隻是杀人那么简单,敌人不仅要他们的命,还要他们的傢当。他们的傢当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谁愿意轻易舍出去呢?
“出、出城见俺娘……”
“见你娘?”
“俺娘病瞭……”
兵卒哦瞭一声,检查过后没问题,戳瞭出城准许的章,挥手示意他可以走瞭,末瞭还不忘叮嘱:“城外现在兵荒马乱,看完你老娘就将她接回来吧,住外头不安全。”
受检查的庶民吓得一个踉跄。
“下一个,你出城干甚?”
“出、出去见俺爹……”
“见你爹?”
“俺爹也病瞭……”
兵卒一副地铁老爷爷的表情,心知有猫腻,但也没戳穿,检查无误抬手放人。
紧跟著询问第三人:“你呢?”
“出、出去见俺……”
“也见你爹娘?”
理由都不带换一个吗?
庶民:“不、不是,见俺阿翁阿婆……”
“哦,他们也病瞭?”
庶民急得舌头打架:“奔、奔丧……”
兵卒:“……”
这都不生病瞭,直接土裡埋瞭。
这一日,临山县城内庶民的宗族亲戚轮著死瞭好几圈,守城兵卒简单盘问就全部放行瞭,连他们的包裹都没怎么检查,也压根儿没有检查的必要。兵卒心知肚明,珍贵值钱的物件早就被他们藏在身体隐蔽各处,不可能大大咧咧放在随身包裹的……
经历白日的恐慌,一部分庶民也发现他们的担心多馀瞭,沉棠根本没有敛财的意思。这个猜测让他们心中一松,暂时不用著急忙慌去逃命,同时又升起更大的疑惑和担心——这人不图钱不图人,那人傢攻城掠地图什么?难道还有大招等著他们?
左等右等,右等左等。
等来沉棠带兵走人。
她简单安排人手接管临山县,又写信给陇舞郡治所,然后率兵继续追击秋文彦兵马。不知是有诈还是秋文彦没瞭斗志,下一个县城打得格外顺利,几乎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守兵皆是老弱病残,不见青壮。
杨公:“看这情形,秋文彦收敛瞭。”
“收敛?他会夹紧尾巴做人?”
杨公摇头:“自然不是。”
他所谓的“收敛”指的是秋丞不再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而是真正正视沉棠的实力,同时也清楚有个认知——倘若他仍旧分散兵力与四宝郡各处,迟早会被兵力集中的沉棠一一收拾。与其这般,倒不如集中兵力,对沉棠形成反包围,继而围剿!
至于被抽走兵力的县城……
倒像是给沉棠的一点儿甜头。
拖延时间,让她心生骄傲,继而懈怠。
“哦,简单来说就是跟我决战?”
“那——决战地点会在哪裡?”
杨公选择沉默。
不是猜不出,而是这地方对他而言是个伤心地,反倒是荀定给出答案:“孝城。”
“为什么会是孝城?”
“因为公西仇。”
沉棠神情莫名:“公西仇在孝城?”
这——
倒是有意思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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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傢伙跑去孝城作甚?”沉棠心中隐约有猜测,但还是出声询问求个准确答案。
荀定答:“秋文彦出瞭高价请他。”
武力未必能打动公西仇,但钱可以。
沉棠闻言,无不羡慕地道:“钱啊,可真是个好东西……隻是,他请公西仇之前就不做做背调?让公西仇守孝城,又招惹我来攻打四宝郡,这——哈哈,缘,妙不可言!”
四宝郡跟沉棠帐下不少人都有不解之缘,其中又以孝城缘分最深。同时,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也是个心结。尽管这么多年都不曾提及,但每次想起来都觉得遗憾重重。
未曾想——
她感慨:“命运是懂黑色幽默的。”
眸色一沉:“正好,一雪前耻!”
对手单纯隻是秋文彦,那确实无聊。
再加一个公西仇,趣味性直线上升。
倘若秋丞听到这个评价,也不知心裡作何感想?不过,即便他知道瞭,估摸著也没心情去想这些。临山县一战,他这边是输得一塌糊涂。帐下武将,除去两场斗将折损的,另有一人在守城战中战死,其馀轻伤,此战兵力折损六成,剩馀四层残兵在路上散瞭近半。看著狼狈若丧傢之犬的衆人,秋丞心中忿火中烧,恨恨捶打桌案怒骂。
骂谁?
自然不是骂沉棠或者僚属。
他在反省自己,责骂自己。
一衆僚属自然不能任由秋丞这么说,主公再怎么自省,嘴上说的都是客套话,听听就行,真要是认同瞭主公才是此战失败的主因,那他们也太没有职场眼力劲儿瞭。
不论文武,积极出来揽责。
衆人一番“自我检讨”,帐内气氛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又在秋丞的引导下,矛盾一致对外。知耻而后勇,此战失利,他们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务之急,最重要的不是追责,而是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才能纠正弥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