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朋友(18)
那时候她身后会跟著文嘉柏和毕含灵等人,眼睛裡隻有他。
她的目的是让他出来一起看雪,无论身边跟著谁,那短短几秒裡方施琅隻会想著他。
升入高中后,方施琅就不再找他瞭。
傅呈书想跟她聊聊,聊这些变化发生的原因,可方施琅总是会糊弄过去。
爱让人变得愚笨,傅呈书在名为方施琅的迷宫裡摸索,找不到出口。
不知道哪条路会通向“让她开心”,不清楚哪条路会通向“让她高兴”,更不明白到底要如何才能走到“让她意识到自己喜欢她”的结局。
爱让人变得懦弱,用莽撞的表白打破僵持的局面是最蠢的做法。
因为他们太过亲密,所以才没法坦荡地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或许是他人的万能牌,却是傅呈书和方施琅的魔咒。一旦说出口,费力维持的现状就会坍塌。
可傅呈书不想再等瞭。
明明他都已经做得这麽明显瞭,她却好像全然不知,每夜折磨自己的欲火还有无时无刻的思念与渴望点不燃方施琅这块木头。
坍塌就坍塌吧,就算会变得面目全非,也比方施琅被别人抢走要好。
傅呈书压根没法去想将来有一天方施琅挽著别人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对另一个男人笑得藏不住卧蚕上的痣。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疯的,绝对。
程阳,那个碍眼的后桌。
凭什麽他能大大方方邀请方施琅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凭什麽他能光明正大地向方施琅表达爱意,凭什麽他在被拒绝后还能跟方施琅正常说话……
就因为他是认识不久的同学,而自己是从小陪在方施琅身边的朋友,所以连表达爱意都得衡量后果吗?
太不公平瞭。
方施琅正对著落地窗,一眼就瞧见瞭从天空飘落的雪花。
“下雪瞭!”
她起身,刚拉开落地窗的门就被冻得一激灵。
肩上搭上瞭件外套,看见雪的激动让方施琅下意识忽略瞭傅呈书的味道,胡乱套上外套后跑瞭出去。
雪融化在衣服的褶皱裡,每一粒雪从空中飘落,彙成儿时的水晶球。
傅呈书觉得自己被困住瞭,困在瞭水晶球裡。
打破玻璃,是另一个世界。此刻,选择权在他手上。
方施琅会想要他的心吗?
她拥有的东西那麽多,而他的心隻不过是生满铁鏽的房子裡另一个生鏽的,长约12厘米宽约9厘米的物品。
唯一的优点是,这颗心在为她跳动。
因为她的笑,因为她伸出手接住雪花的动作,因为她转身喊的那句傅呈书。
“傅呈书,下雪瞭诶!”
18 除鏽
后来文嘉柏问他为什麽在那天表白,傅呈书给出的回答是:
“因为雪落在瞭她睫毛上。”
被很多人讨厌的下颏,无意间说出伤人话语的唇还有嘲讽人时会轻蔑出气的鼻,这些通通都在雪花落到那纤长浓密的睫毛时,变成瞭漂亮的下颏,漂亮的唇,漂亮的鼻。漂亮的方施琅。
冲锋衣松松垮垮套在她身上,为瞭圣诞节而买的红色蝴蝶结头绳将及腰的长发高高束起。
长而密的睫毛衬得眼眸深邃,方施琅就这样用落瞭雪的眼睛对他眨眼,对他说:“傅呈书,今天是初雪诶。”
过瞭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秒。
总之傅呈书当时没立马接话,而是停顿瞭会才点点头,说:“嗯,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就是因为今天初雪才留在她傢的。
没有乱七八糟的朋友,没有吵吵闹闹的兄弟,这场初雪隻有他们两个人。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表白时机吗?
或许有吧,但傅呈书隻想在此刻表白。
雪落在她身上,方施琅也被困在瞭这颗雪景水晶球裡。他要带她出去,就像曾经方施琅带他逃离那栋生鏽的房子一样。
傅呈书人生裡参加第一场葬礼是母亲的葬礼。
那年他十岁,还不是特别清楚什麽叫做死亡。
手术室门口晕倒的父亲,急匆匆从国外赶回来的哥哥,还有跪在地上哀嚎痛哭的外婆……傅呈书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切,直到哥哥替他穿上黑色的西装,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妈妈瞭。
原来这就是死亡。几天前还在花园裡晒太阳的女人被装进一手就能捧起的盒子裡,埋在地下,仅仅到他腰部的石碑上放著她的照片和名字。原来这就是死亡。
他想和文嘉柏说,和梁承说,看到他们的脸后却什麽都说不出。
他们的傢长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而他们站在傢长身后,恍然的表情与最开始的他如出一辙。
“原来这就是死亡。”
方施琅是唯一一个站到他身边的人,跟他一起瞧著那块墓碑,轻声说。
“我没有妈妈瞭。”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我妈妈当成你妈妈。”
“怎麽当?”
“结婚就行瞭吧,我们长大后可以结婚,这样我的妈妈也是你的妈妈瞭。”
父亲在母亲去世后很少回傢,他用繁忙的工作麻痹自己,全然忘记傢裡还有个未成年需要照顾。
哥哥在国外念书,阿水姐也在国外,他们将在哥哥25岁生日那天结婚。
阿水姐人很好很温柔,每次哥哥带他去玩时,她都会点一份他最爱的甜品,从不觉得约会时多瞭个孩子是件很烦人的事。她说这是爱屋及乌,但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父亲已不需要拯救,在母亲去世后早已自愿坠入深渊。
哥哥有阿水姐,他人生的太阳始终照耀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