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朋友(19)
他们把傅呈书一个人丢在房子裡,留下生鏽的锁和旧钥匙。他们让傅呈书自己开锁出去,可锁已经鏽迹斑斑,钥匙根本打不开。
傅呈书参加的第二场葬礼是哥哥的葬礼。
在四年后,那年他十四岁。
原来有太阳也没用,太阳终究会西沉。
傅呈书麻木地想著,思绪跑偏,开始思考太阳是什麽味道。
把脸埋在方施琅肩上的时候,闻到瞭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混杂著淡淡的薰衣草味。
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得到瞭答案。
那时候他隻比方施琅高一个头,她费力地举起手像姐姐一样揉著他的头发,说放心哭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还说自己算是他半个姐姐。
哭过后的声音总是闷闷的,他说:“都是同一年生的哪有谁比谁大……”
“大十个月也是大。”
是瞭,方施琅确实大他十个月。
方施琅身上有一种魔法,能除去任何鏽迹。
她毫不费力地凭著几句话就除掉瞭锁上的鏽迹,拉著傅呈书走出房门。
听方施琅说,他们最开始是想在阮宣工作的地方住下。
后来方佩兰觉得竹苑这边有很多跟方施琅同龄的小朋友,而阮宣那边的傢属院都是些老学究。她怕方施琅没法度过一个有趣的童年,所以决定将住所定在竹苑,起码这裡还有文嘉柏能陪她玩。
傅呈书最开始还会吃文嘉柏的醋,觉得他跟方施琅的关系太过亲近。直到现在,他还是会因为文嘉柏和方施琅无意间展露的默契与亲密而醋意大发。
但今天,他突然意识到在方施琅心裡文嘉柏或许没那麽重要。
因为他问方施琅要不要去找文嘉柏的时候,她下意识问:“找他干嘛?”
“我以为你想跟他一起看初雪。”
方施琅的表情很嫌弃,“干嘛要跟他一起看。”
“那你之前为什麽要找我一起看呢?”傅呈书没忍住问瞭出来。
也许他根本就没打算忍,说完这句话后傅呈书就朝她迈瞭一步。
飘落的雪花在他肩上融化,少年隻穿瞭件白色的毛衣。方施琅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是傅呈书的外套,整个人都被他的味道包裹著。
“嗯……因为,因为……”方施琅支支吾吾,耳朵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怎麽瞭,红得不成样子。
“因为什麽?”傅呈书又迈瞭一步。
他的突然靠近和话裡藏著的意思让方施琅有些手足无措,心跳如擂鼓。
“那你为什麽考一中?”
抛出新的问题给对方,方施琅不想回答时的惯用招式。
傅呈书:“因为你要考一中。”
他的坦然让方施琅更加慌乱瞭。
“什麽?”她装没听清,想给傅呈书个机会把话收回。
他们之间的关系被十几年的时间给複杂化,被友谊的绳索紧紧系著。
傅呈书正试图剪断这根绳索,而方施琅则打算像鸵鸟一样拖过一天算一天。
最起码要拖到她理清思绪的时候,或者到她能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来处理二人之间关系的时候。
可惜傅呈书并不打算收回,也不打算给她时间。
“你听清瞭。”傅呈书很是笃定,但他还是重複瞭遍,这次话裡的意思被表达得更为清楚明白,“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
方施琅偏过头装傻:“有认识的朋友在一个班确实要好些。”
“不是朋友。”
怦怦。
方施琅转过头,呆呆望著他。
“我不想隻是朋友,一点都不想。”
天很冷,雪花随风落下。
眼睛因过度紧张无法聚焦,他的身影在纷扬的雪裡变得模糊,声音却又格外清晰,一字一句都透过耳膜传进心裡。
他的声音混著怦怦的心跳声,方施琅整个人都僵在瞭原地。热度源源不断从衣领裡渗出,熏得脸热。
“你呢?”
傅呈书隻要再迈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会被缩近到亲密接触的范围之内。
他止步不前,将选择权交给她。
方施琅觉得他疯瞭,不然为什麽会做出对朋友告白这种事?
方施琅觉得自己估计也疯瞭,不然为什麽给不出否定的回答。
她想否定,然而没有任何正当理由让她去否定。
耶利哥之墙拦住心底另一道声音,看似坚不可摧,却被短短一个问句给推倒。那道声音冲破高墙,冲破喉咙的桎梏。
“有人说,初雪时和心爱的人一起看的话就会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方施琅浑身的血液随著这句话重新流动起来,她往前迈瞭一步,“这就是我想找你一起看初雪的原因,但我直到今天才知道。”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方施琅抬头才能看进他的眼睛裡。
落在睫毛上的雪花逐渐融化,方施琅隐隐约约的感受到有什麽东西正膨胀翻涌著,从左心房开始往周边扩张。
方施琅的数学很差劲,无法计算出今天这场谈话会让自己付出多大的代价,会造成怎样无法挽回的损失。
她隻知道雪花落在瞭他的睫毛上。
跟几年前的那个隆冬,他蹲下身为流浪猫披上围巾雪花落在他眼睫上时一样。
很漂亮。
19 再告白
傅呈书发现方施琅又在躲他,这让他不禁怀疑初雪那天自己是否真的有表白成功。
想找个人问问,但方施琅那天晚上说要保密,所以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俩在一起的事情。以“我有一个朋友”这样的话术去咨询情感问题又太过愚蠢,傅呈书做不来。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问方施琅,可她在躲他,傅呈书完全找不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