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大少爷(16)
这一等,便是从初秋到瞭夏至。
第十八章
日子好似在眨眼间,又过分煎熬。
裴珩每月都会写信回来,将银子塞在信笺裡。刚开始是一点碎银子,到后来是大额的银票。
我怕再有凶神恶煞的人来抢,将他寄回来的银子都存进瞭银庄。
我不会写字,为数不多认得的几个字,还是裴珩在时教我的。他写的信,我不愿拿去给外人看,好在他总会在落款时写上“安好”二字。
我知他平安,便很知足。
闲暇时,我就会站在巷口。从日初到黄昏,明知道他不会这麽快回来。可不这麽做,漫漫长夜便会更难熬。
我会坐在院裡的石凳上发呆,想著他离开前的一夜,不自觉地笑出声。
我很想他。
真的,很想他……
裴珩不在的这段时间裡,裴府的傢业被裴炎败的精光,大宅也被封瞭。
二夫人卷瞭剩下的银子跟瞭个漕运的六当傢做妾,从此音讯全无。
苏姑娘回瞭苏府。
裴炎倒是来找过我一次,曾经嚣张跋扈的纨绔二少爷,如今胡子拉碴,粗衣烂佈。他被打断瞭一条腿,活的像条狗,稍微点风吹草动便吓的浑身哆嗦。
他是来问我讨银子的,我虽恨他,可见他那副可怜的样子,终是不忍心,将给人做活攒下的银子都给瞭他。
虽不多,但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积蓄。
裴炎嘴上嫌弃,却一把抢瞭过去,宝贝似的塞进袖袋中。走前又从厨房裡拿瞭几个发硬的馒头,一瘸一拐地啃著走出来。刚一出瞭门,又像做贼似的贴著墙走,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从那以后,我许久没见过他。
再见时,裴炎的身子僵硬,已经没瞭气息。他被人扔在赌坊后的巷子裡,身子蜷缩扭曲著,还保持著护头的姿势,露出的皮肤上佈满淤青。
我的银子不多,隻够买张草席将他埋在后山荒地裡。至少,裴傢二少爷有碑有墓,不用做孤魂野鬼。
转眼到瞭盛夏,酷暑炎热,夜蝉鸣不觉。屋外吹来的风都似是能将人蒸透,我摇著把破折扇,翻来覆去睡不著,便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著纳凉。
天空阴沉,浓云在头顶似云海翻腾。看这天气,一会儿免不瞭一场急雨。
我正要起身回房,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蓦地转头过去,心跳都漏瞭几拍。
自从中过毒后,一入夜我的视线就会有些模糊,待看清来人后,自嘲地笑瞭笑。不是裴珩,是巷口的刘妈妈。
她笑容满面地跨步进来,走得急还被门栏拌瞭一下,人还没站稳就冲过来将我一把从石凳上抓瞭起来:“我的好姑娘呀,你怎麽还在这儿。你……你……”
她说话大喘气,我早已经习惯瞭,不慌不忙的帮她打著扇子,问她:“刘妈妈,你先坐下,慢些说。”
刘妈妈摇晃著我的胳膊:“你赶紧收拾收拾,你傢裴郎……回,回来瞭。”
“什麽?”我怔瞭一下,反手抓著她的腕子。右耳听不见,侧头将左耳伸过去:“你说谁,谁回来瞭?”
刘妈妈被我抓疼瞭,“哎呦”叫瞭一声,放大音调又说瞭一遍:“裴郎,裴珩,他回来瞭。”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瞭眼睛,不相信似地摇瞭摇头。裴珩若是回来,不该先回来吗?
“你咋还不信呢?”刘妈妈瘪嘴:“我也是刚知道的,一大清早就回来瞭。喏,赎回瞭裴傢大宅,这会儿张灯结彩的像是要办喜事……穗呀,你的好日子要来瞭。”她似是比我兴奋。
裴珩回来瞭?
裴珩真的回来瞭!
我连道谢都来不及说,冲出院子,朝著裴府跑去。
裴府外红笼高挂,朱红纱幔悬挂高墙,喜字鲜红醒目。
门内府中下人脚步匆匆,异常忙碌。
这也正常,裴府荒瞭一段时间,有很多地方要收拾。
正当我要上前时,一辆马车从我面前经过,停在裴府门前。
府裡人仓促迎出来,恭敬行礼。
车帘掀开,苏丽舒的贴身丫头先走瞭出来,随后将手伸向轿内。
我看见车内伸出一隻青葱玉手,缓缓地搭在瞭她手上。
我离得不算远,那些人却没看到我。
苏丽舒一身鹅黄色裙装,弯腰出来,被下人扶下马车。我看不清她的脸,低头看瞭看自己身上洗到褪色的粗佈衣衫,自嘲一笑,我连她一个背影都比不上。
人冷静下来,被兴奋冲昏的脑子才清晰过来。
裴珩回来,赎回瞭裴府,成瞭裴府傢主。
如今,我更配不起他瞭。
那时,他落魄。一句“等我”,我便如飞蛾扑火。
此一时彼一时,他已不是曾经的裴珩。
我沿著围墙走进巷口,找到狗洞爬进去。我想看他一眼,就一眼……
裴府还是原来的样子,眼前长廊的红笼一眼望不到头,入目皆是一片红海。纱幔随风而动,映红瞭池塘,被鱼群搅翻瞭旖旎。窗棂皆见喜,处处闻笑声。
我贴著墙,往曾和裴珩住过的院子走。
站在院外月门下,看著屋裡亮起的烛光,看著他被落拓在窗棂上的侧影,我还是迟疑瞭。
终是没勇气往前再走一步,怕见到瞭,又舍不得走瞭。
若是裴珩没有对我承诺过,那麽我现在还是仆,他依旧是我的主。
我也不会有什麽非分之想。
可如今,又该以什麽身份来见他。
房门被人从裡面拉开,我赶紧侧身躲在月门后,小心翼翼地看过去。见苏丽舒从裴珩的房间裡出来,嘴角的笑意温柔又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