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红尘(113)
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思及此,她越发担忧郑淙,连忙赶赴千机堂,想在姑姑那里看看能不能知道些什麽。
郑泠到的时候,千机堂内外已是人头攒动。
外面整齐划一站着单于军,他们的对面,则是关内军,加上在另一边的安北军,三方人马齐聚,仿佛一副随时都会发生兵变的样子。
她通报之后进了院内,见到卢玄策及王孝烈的一干亲信,都候在院内。
前者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后者几人一幅哀伤和怒容,正围着什麽人站在一起。
郑泠站在一旁,听了会儿院内衆说纷纭的声音,才知道跪在院中的这人,是今晨最早发现王孝烈遇害的仆人。
这仆人不是行宫的人,乃是王孝烈自己的人,从单于台跟着到的朔方,贴身伺候,负责他所有的饮食起居。
在今晨天亮之后,仆人如常在门外等着王孝烈醒后的吩咐。
只是今日等候良久,从来作息规律的王大都护,竟然迟迟没有醒来。仆人察觉到不对劲,于是在外敲门询问,久不见屋中的主子回应,于是撞门进去,就见到床前流了一地的血迹,而躺在床上的人,胸口破开好大一个血窟窿,竟然就此毙命。
此刻那仆人和一干安北将领,正围在此间,问太后讨要说法。
郑泠听着这样的描述,只觉得毛骨悚然。
诚然她并不喜欢王孝烈,更不想日后被姑姑献给他侍奉他,但他是在这里死于非命,她却高兴不起来。
若无法找出真兇,给单于军一个满意的交代,关内只会大乱。
届时,前有反贼,后有突厥,整个关内都将危在旦夕。
郑泠胡思乱想的间隙,千机堂内大门洞开,郑无邪从中走了出来,面带哀戚:“王大都护之死,哀家听闻,痛彻心扉。此事,哀家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已故的王大都护一个交代,给单于军一个交代。”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人出列,“太后容禀,我们大都护平日并无仇人,所以并不存在仇杀。大都护是死在朔方行宫,而行宫乃重地,然杀人兇手却能自由出入,杀人于无形。由此可见,兇手是极为熟悉行宫的人,而不是什麽外人。”
这话如水中骤然投入的一颗石子,在水波中搅起千重风浪,引发了不少窃窃私语的猜测:
“大都护死在行宫,谁知是不是太后的主意?”
“只有这里的人才熟悉这里的一切,死在这里,除了这里的主人,还能有谁!”
“是太后杀了我们大都护?”
“……”
眼看这些窃窃私语越来越大,群情激愤之下,郑无邪收敛哀戚,看向此人:“你是何人?”
那人不卑不亢行礼:“臣乃单于都护府副都护-裴漱。”
郑无邪望着裴漱,“说得好。兇手却能自由出入行宫,杀人于无形,必然是蛰伏已久,才极为熟悉行宫布局,知晓王大都护刚好是昨日进城。裴副都护及在座的诸位应当都知晓,王大都护此番南下朔方的目的——为的便是一同抵御霸占朝廷的反贼。
“由此不难推断,明显是有人故意行兇,行此离间之计——为的便是挑起我们关内的矛盾,好令我们几方互相猜疑,互生嫌隙,从而分裂,给敌人最大的可乘之机。即是如此,哀家立刻彻查合宫上下,必不叫敌人蛰伏于此的眼线再次行兇,逍遥法外!”
这一番话,巧妙的将此事推到了他们共同的敌人头上,及时扭转了局面,将岌岌可危的信任拉了回来。
衆人顺着这个思路,顿觉很有道理,虽然暂时没有证据,但太后所言,道理没错。
思来想去,王孝烈之死,得益者,唯有一直觊觎关内的反贼李叡。
话说到这个地步,一切怀疑都指向他们最大的敌人,一直安静旁观的卢玄策,忽然出来,出声道:“太后言之有理,王大都护遭此横祸,摆明是外部敌人的谋划。听闻敌方的军中智囊‘魏缙’已经到阳谷关半月有余,诸位切莫中了此人的奸计,酿出自相残杀的戏码,如此才叫反贼李叡看了笑话,渔翁得利。”
他的话一出,再度坐实了此事非反贼所为不可。
一时之间,各种声讨李叡和魏缙的声音层出不穷。
时隔两月,郑泠听到魏缙这个名字,一阵恍惚。
她以为自己逃出了长安,就不必再见到这个人,听到这个人。
可是,他居然也来了阳谷关。
郑无邪眼见群情渐平,趁热打铁,开口道:“王大都护突遭横难,任何人有任何知道的或者想法,都可以向裴副都护学习,知无不言说出来,如此团结一致,我们才能更快地找出蛰伏在此的敌人。”
说着,她从身后的侍女手里捧着的木盒中,拿出传国玉玺:“另外,裴漱听令,单于军不可无首,哀家以大豫朝廷之名,任命尔为新任单于都护府大都护。”
裴漱有些不可思议,活了半辈子,竟然也有取代自己上峰的一天。
可这是大豫朝廷的任命,是太后的任命,得来光明正大。
他心底那丝想为王孝烈继续追究的心思淡去,一心只是听命于太后:“臣领旨,谢太后隆恩。”
*
解决了这一场逼至门前、险些酿成的兵变事件,郑无邪回到大殿,怒而扫下案桌之上的所有文书。
乒乒乓乓声音遍地,侍女们见她砸了一地的东西,站在两侧垂头屏吸。
好半晌过去,郑无邪气渐消,沉声吩咐心腹:“来人,传哀家口谕!”
羊谷关
第六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