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红尘(127)
夏昭的贴身丫鬟,既不懂,也心疼大娘子。这株被娘子如珠如宝看重的牡丹,连二娘子想摘,都被她阻拦了。不然也不至于二娘子摘花不成,反在老爷跟前一场哭闹,就将大娘子禁足了。
今日这般,肯定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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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挑了几支花色最好的洛阳红,亲自剪下,交给何嬷嬷,目送着她们带花离开。
小丫鬟在一旁撇着嘴,愤愤不平抹着眼泪:“她们就是欺负大娘子势单力薄,才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今日要这个,明日要那个,恨不得将您拥有的都占为己有,东西是她们的,美名也是她们的,您不给,就是不懂事不知理,凭什麽呀?”
夏昭淡淡接话:“你不是都说了,凭这个夏家,是她们说了算;凭我们势单力薄,背后无人。”
“娘子……”
夏昭给她擦泪,对她莞尔一笑:“擦干眼泪,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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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听闻今日牡丹宴上,何嬷嬷忽然发了意症,一番胡言乱语,打翻了诸多牡丹,吓到了赴宴的宾客,将原本好端端的赏花宴,搅得乱七八糟。
纵然夏夫人不忍处罚这个贴身老人,但碍于她确实搞砸了今日之宴,衆目睽睽之下,不得徇私,便将她绑了关在柴房,听候发落。
傍晚夏刺史回来,得知此事,做主把何嬷嬷发配到老家去守庄子。
小丫鬟欢天喜地跑来告诉夏昭这件事,而后发现夏昭的反应并不怎麽大,反倒是一副未蔔先知的样子,于是问道:“大娘子听到这个消息,不开心吗?那个恶仆终于被赶出夏家了。”
夏昭神色淡淡:“意料之中的事,有什麽好开心的。”
小丫鬟看着这模样的大娘子,忽然想起来早上她说得那句“等着看好戏吧”,突然福灵心至。这事指定和娘子有关,只是她想不通关键,便问:“娘子怎麽会知道?”
夏昭不由回忆早上的事。
她在剪下的牡丹花上,洒了点致幻香,剂量控制的刚刚好。
何嬷嬷拿到花后,返回去插花布置的时间内,花不离手,足够她一人吸收这些香剂,出现幻觉。
可惜她没在现场,没亲眼看到那恶婆娘丑态百出的模样。
那得是多不成体统,才会令父亲大发雷霆,将继母身边最得力的婆子赶出府去。
祸成口出,夏昭不打算将这个告诉婢女,便揶揄道:“因为你家娘子未蔔先知。”
得了这个不正经的回答,小丫鬟也不再多问,蹦蹦跳跳就去做事了。
夏昭看着自个儿这个没心没肺的婢女,微微失神。
上辈子她陪着自己在庄子里,被何嬷嬷打点过的恶仆们欺压致死。
这辈子,她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即便先下手为强,即便真的——手上沾满鲜血。
解心结
第六十九章
翌日一早,一辆质朴无华的破旧马车,从刺史府后门的巷子中驶出,从旁侧绕过府邸,走到主道上,径直朝着城门口而去。
车里挤着老泪纵横的何嬷嬷,及其子孙三代家生子。
她带着极度的不甘和怨恨,掀开帘子恋恋不舍地最后看着这座繁华东都,及风光了小半辈子的高门大户,黯然离场。
想到余生只能在郊外的庄子度过,还连带自己子孙也一并发配过去,一切光鲜的事物从此与她形同陌路,她便如鲠在喉,愤而垂着窗柩。
刺史府在何嬷嬷的视野中渐行渐远,她抹了把糊住眼睛的眼泪,再度深深看着那栋遥不可及的建筑。俄而,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她的眼前擦过。
何嬷嬷定睛看着那辆宝马雕车,见其后跟着一列二三十人的骑卫,身着清一色的玄色轻甲,身骑骏马,英姿飒爽,行在宽阔的街道上,引人注目,好不气派。
他们前进的方向似乎正是刺史府,何嬷嬷不由探出脑袋想看个究竟。
不一会儿,如她所想,那辆马车正正是停在朱红色的大门前,随后出来一双气质高华的美婢。
一美婢行至门前叩门,一美婢停在车前拂帘,伸手扶一锦衣少女从马车内出来。
少女微提裙摆,轻盈从车上踏步而下,踩在蹬车凳上下了地,年岁看着豆蔻之龄,生的花容月貌,一看就不凡。
何嬷嬷在夏家多年,从未见过号这人物,不由在脑中飞快思索,将平生能想到的都想了一遍,还是不知这位贵气的少女究竟是谁。
只是她知与不知,都没什麽区别,左右这辈子,她都不能再踏进洛阳夏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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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苑中,一大早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在遣走了何嬷嬷之后,十岁的夏晗气呼呼跑来这里一通发洩,四处打砸了东西之后,指着夏昭叫骂:“别以为我和阿娘不知道都是你昨日在牡丹花上使了幺蛾子,才害得何嬷嬷神志不清,在宴上胡言乱语,被父亲送走。”
与她的愤怒和狂躁截然相反,夏昭神情淡淡,风轻云淡地擡眼看她,反问:“是吗?那你有证据吗?”
被问地一懵,夏晗气急败坏就沖上来擡手欲打人:“你!你害了人还能这样置若罔闻,当真是铁石心肠!夏昭,你可真恶毒!”
她的手擡至半空,忽被夏昭一把捏住。
“小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哦,”紧紧拽住她手的人,一改往日逆来顺受的怯意,对着被宠得娇纵跋扈的夏晗笑吟吟道,“凡事都得讲究证据,可你连证据都拿不出来,就跑到我佳期苑大放厥词,污我清白。闹到父亲面前,你说他会不会听你一面之词,宁愿冤枉他的亲生女儿,也去宽恕一个犯了错的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