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红尘(159)
李泠赞不绝口:“‘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麽好的酒,哪能少了相配的酒器,我正好有套夜光杯,还未用过,可巧配你的酒。”
取了酒具,两人对酌。
春夜的风十分温柔,葡萄酒入口绵醇香甜,李泠误以为这酒不烈,不自觉一口喝完一小杯。
小瞧酒劲的后果,就是刚喝完一杯,就喝趴在桌上不醒人事。
郑淙见她一杯就倒,不由好笑:“都跟你说了,这酒喝着香,但后劲大。”
吐槽归吐槽,但还是把醉倒的人抱起,送回她的寝屋。
金钏女萝见状,总觉得有些不妥。
郎君毕竟不是郡主的亲阿兄,如今这样,不顾男女之防,抱她回屋,到底是说不过去。
她们连忙跟上去,欲将李泠从他怀中扶出来。
可是迷迷糊糊的李泠,死命抓着郑淙的衣襟不肯撒手:“别拉我,不松开,我的香饽饽。”
郑淙哭笑不得,敢情是拿他当吃的了。
放她到榻上之后,她依旧抓得牢靠,险些将人拉倒在她身上。
惊的金钏女萝二人面色发白,连忙上前扒拉她的手。
她们心想:若非她们二人在此守着,真叫人担心郡主的清白。
奈何她们掰也掰不开,劝也劝不动,最后还是劝郑淙将外袍脱下,才让他脱身离开。
郑淙从公主府出来,被春夜的风一吹,顿觉背上一阵凉意。
他后知后觉才回味过来,原来刚才在她屋中,她那样娇憨的醉颜,在他怀中轻蹭的举措,抓着他不放的手,无不令他心痒痒的,不觉起了一阵热汗。
遇风一吹,这才变凉。
国子监
第八十六章
春日的晨光,从格扇窗缝中照进一缕微光,透过重重纱帐,照在沉睡少女的脸上,暖洋洋的。
微光有些刺眼,李泠转了个身朝着床内,埋在臂弯里的脑袋轻轻蹭着软被。
脸下的触感十分柔软,滑溜溜的蚕丝锦缎,还有些凉凉的润泽,叫她舒服地不由又蹭了蹭。
待听到震耳欲聋的报晓鼓声,她才缓缓睁开惺忪睡眼。
一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被她半枕在脸下,半抓在手中的,一截月白色联珠鹿纹的布料。
她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望着这件疑似衣裳的缎面,眉头一蹙,擡起头抽了出来。
这确实是一件衣裳,还是一件圆领长袍男赏。
衣裳她认得,是郑淙昨日穿的那件。
只是他的衣裳为何会在她的手中?
看上面的褶皱之深,可想而知,她拽了有一夜之久。
她惊坐而起,扶着头深思。
她记得昨夜自己忍不住西域葡萄酒的香甜,一口喝光,这之后的事,她脑中一片空白,毫无印象。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衣裳,思绪飘得千里万里远。
一个十分可疑的怀疑骤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难不成是她对郑淙,做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
思及此,李泠只觉得手中这件锦衣瞬间格外烫手,吓得她连忙扔在一旁,心下慌乱,不知所措,就这样怔愣地僵坐着。
直到报晓鼓响到第四声,金钏女萝端着水入内伺候,她才啓齿问:“昨夜醉酒后,我有没有做什麽奇怪的事?”
金钏忍笑:“您倒头就睡,把郑家郎君的当成了香饽饽,一直住着他的衣裳不撒手。郎君没法,只得脱下外袍,才得以脱身。”
悬着的心落下半截,她松了半口气:“就这样?”
“就这样。”
李泠完全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她想得这样严重,也不至于太难堪。
只是这事给了她一个警醒,她同郑淙走得还是过于亲近了。
他们不是兄妹,于公于私,这样亲近的接触,都无益于他们之间任何人。
他的心思,她知晓。
只是她早已打定了主意,不可以接受他的这份情,便不能容许两人继续这样不清不楚地暧昧下去。
她的存在,到底是给荥阳郑氏带来了伤害和耻辱。
她已经对不起郑家了,不能够再耽误郑家未来的继承人。
李泠伸了个懒腰,佯装镇定:“等会儿把这件衣裳洗了,明日送还到国公府去。”
金钏应是,她又觉不妥,一件衣裳落在她这里,她又让人给送过去,万一叫崔氏知道了,误会了什麽可就说不清了。
于是她道:“算了别送国公府,洗晒之后,交给我,明日上学在国子监我还给他。”
*
朱雀大街第二街东,务本坊,国子监。
午后的太阳明朗和煦,红墙转角最后一期桃花在春末的熏风之下缓缓飞舞,依依不舍地告别这一期一会的春天。
散学之后,用餐的间隙,李泠特意在掌馔厅转了几圈,都没有碰到郑淙。
她忽然想起来,他今年已经十九了。
按照学龄,正是他在国子监的最后一年。
国子监入学之龄下到十四岁,上到十九岁,入学后遵循‘六堂三级制’。从初级的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依次进学,按照考核积攒学分,再依次晋学至中级的修道堂、诚心堂学习,学有所成后再经历考核,最后升入率性堂。
若顺利积满学分,就可以步入监外历练政事阶段,可以分在京中或地方的各路公廨任职,学习处理政务。这之后,完成监外历练者,可以直接留任该职,也可以选择参与科举考试,获得更高的仕途机会。
郑淙已在率性堂将满一年,怪不得今年开始,就很少在掌馔厅偶遇过他,想来这段时间他忙着率性堂的最终考核,都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来好好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