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走他的烟(85)

可是因为老天爷开的玩笑，她阴差阳错怀了孩子，还偷偷去国外生了下来，从此她便身价大跌，在古板的老一辈面前变得廉价了起来。

甚至他们连孩子都不愿替她看顾，借着她去霍家讨要公道的时候把孩子还了回来。

她池霏苒骄傲一世，自认为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差。

就因为她是女人，她有子宫，她就要承担这样的痛苦。

她不会痛恨自己女人的身份，只会痛恨这个世界对女人的苛刻和残忍。

都二十一世纪了，在社会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她作为女性仍然在被奴役、被压榨，要通过不断地自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

他们否认她价值的嘴脸让她倍感恶心。

她的满腔怨愤导致她的生理反应极为强烈，屠戮的情绪愈发明显。眼底鲜红的血丝密密麻麻地包裹住微微泛蓝的眼球。

她没有任何错。

她就是心比天高，不拘泥于任何手段。

那又怎样？

没有人可以通过打压操控她，只有她操控事态发展的份。

短短一分钟，她已经要把五髒六腑都从身体里呕出来了。

路过的行人都用好奇地目光打量了她一眼，其中有一个想上前询问她怎麽了的女生被同行的男人拉走了。

池霏苒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上，剧烈咳嗽了几声，才勉力直起身子，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可能是离职以后工作交接方面出现了遗留问题，也可能是猎头找到她想给她提供新的机遇。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一如既往地装作天下无敌的模样掏出了手机，不让自己因表现出一丝弱势而让自己身处险境。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来电显示上显示的是霍祈安的名字。

这个名字她在以往无助的时候默念过无数次，却因为霍祈安的工作性质，没有见他在危难时刻出现过一次。

延迟了许多年的心愿得以实现，蓄积在眼眶里的泪水悠悠打着转。

池霏苒擡手用食指指腹擦掉快要掉出来的泪珠，清了清嗓子。

果然试图发声时嗓音是沙哑的。

她试着“喂”了几声才接通电话。

霍祈安的嗓音清越而有磁性，开门见山地问她：“在哪里？”

这就是一句习惯性的问候，和口头禅一样常见，池霏苒听到他平静温和的声音却心绪起伏，久久不能呼吸。

她屏息沉默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实话实说。

她来找商崇砚，霍祈安是不知道的。

即便可能遇到危险，她仍旧下意识地隐瞒了。

之前才和霍祈安开诚布公的谈过，此刻的隐瞒不论是有意无意，都会给他们好不容易弥合的t关系添上一道裂痕。

也许霍祈安是察觉到了端倪的，但他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兀自说：“我现在在水産市场，晚餐想吃什麽，我买点回来。”

池霏苒错愕了一瞬，脱口而出：“你怎麽在水産市场，不值夜班了？”

她说的前半句话和后半句话没有必然的关联。

就是都挺意外的。

霍祈安身上有世家贵公子的气质，水産市场那种髒乱的环境和他身上的气质不符。而且他学医以后特别爱干净，从来不去人流密集的地方凑热闹，平时他买水産品也是去大型超市买，现在居然在自己跑去了水産市场？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每天都要值夜班的时候，她错过了什麽吗？

霍祈安说：“上个月值夜班，出完差回来，这个月调成白班了。水産市场里的，你想吃什麽，我买。”

回答不分先后。

他想到哪里回答哪里，总之是把她提出的两个问题给回複完整了。

池霏苒还是没反应过来。

学生时代他们倒是经常讨论一日三餐，好像只有吃饭睡觉是共同话题。

随着他们的磨练成长，眼界不断开阔，不论是学术问题、社会的运行机制、国际金融、经济政治，都能侃侃而谈。

烦心事也越来越多，遇到人事纷繁错杂，时不时在一起商量对策。

现在突然回归最朴素的生活小事，反倒让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他刚才是在问她想吃什麽？

见她犹豫不决，霍祈安当真着眼于怎麽解决眼下的问题：“要不我们视频吧，我把镜头对準这些海鲜，你对着实物点。”

“我……”

池霏苒话还没说完，霍祈安就把电话挂了，随后又用微信给她发起了视频通话。

看着手机的池霏苒：“……”

刚才她还沉浸在滔天的怨怒和愤世嫉俗想一人毁灭宇宙的幻想里，此刻却因为霍祈安的一通电话回到了现实。

虽然商崇砚和他背后的人还没进监狱，全体女性面临的困境没解决，社会的保障与服务还没跟上。

但是跟今天的晚餐比起来都太遥远了。

她被霍祈安自然而然地引导着选了她突然想吃的帝王蟹和海鲈鱼，看着卖水産的摊贩将上秤称过的两袋海鲜交到霍祈安手里，不由叹了口气。

好吧。

再怎麽忧国忧民，日子也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霍祈安像是猜中了她心中的想法，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你野心很大，但是先别那麽大，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池霏苒轻笑着接茬：“比如说？”

”先把我们的感情修複了。”霍祈安一本正经地说，“平心而论，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过一段恋爱。”

闻言，池霏苒忽然就有了一种错过了真正的人生体验的恍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