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夏神罚歌abo(172)

眼泪落得到处都是，嘴巴里也是，鹹鹹涩涩。

“我怎麽可能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一直是十六岁的样子。”

“你应该一直做西园寺家体面风光的圣女，万人之上，没人能伤害你，没有烦恼和痛苦……你应该一直过那样的生活才是……”

“是因为我的存在，你才会生出想要私奔的念头的……才会受那麽痛的神罚的……”

“可是我什麽也帮不上，我空有力气却保护不了你，渺小得像一粒沙子……”

“什麽都做不了……”

恍惚间，不知道药效是否还没过去，和歌子只觉得面前的那张脸仿佛又变回十六岁白裙翩然，矜持持扇的圣女，笑眯眯望着她，轻声说：“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真的会过去吗？

她哭得像孩童一样，埋在十六岁的主人怀中：“我们还能回家吗？我想回西园寺家的那个小院子里去，那里有你最喜欢的竹林……”

没有其他人打扰，只有她们两个。圣女抚琴，她来侍奉，就算根本听不懂琴，也觉得乐在其中。

十六岁的神酒说：“能的。”

“真的吗？”

“真的。”

“我不做雇佣兵了，只做你的仆人。”

“好。”

“那我们明日就动身吧，还住原来的那个院子。”

“好。”

“竹林还在不在？”

“还可以再种。”

听到这个回答，和歌子的泪水仍没止住，却心满意足地微笑了。她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就那样伏在神酒怀中，暂时睡过去了。

二十二岁的神酒视线空洞地盯着怀中的人，缓缓为她的身体披上衣裳。

“可是西园寺家已经不在了啊。”

她无声地动了动嘴。

家主一郎表哥，香佳妈妈，行三的表姐……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五年前就全都不在了。

弥奥斯的律法大体上并不算重，唯独叛国之罪必须全族处死，一个不留。

西园寺家被施刑的那一日，神酒还没被带回鹰陆。三郎的轿子带着她混在人群中，亲眼看到了全家上百口人被一个个绞死。

三郎自小受尽冷眼，恨极了家族，看到这一幕自然是拍手称快，脸上露出轻快的笑容。

神酒原以为自己也是恨他们的。那些总是管束着她的老师，不停叫她去学礼仪的长辈们……

可她还是掉下了数不清的眼泪，正如此刻一样。

因为从那天起，她就没有家可以回了。

她依旧是万人敬仰的圣女大人，可她不再是能够冠上西园寺这个氏名的神酒小姐了。

神酒低下头，看着和歌子的睡颜。

“只剩下我们两个的家了。”她说，“其他地方，早就回不去了。”

和歌子腰带上系着的小荷包里，其实还剩下小半片叶子。神酒对味道很是敏感，一闻便知道它藏在哪里。

她也忽地有一种将它吃下去的沖动。凭她弱不禁风的体质，小半片便已经足够。

可神酒只是将它指尖碾碎，撒在了地上。

她不需要沉溺在幻觉里，因为只要一闭上眼，从前的种种就会浮现在脑海里，鲜活又灵动。

她早就将过往种种忆过千遍万遍，每句话每个字都牢牢铭记于心。

一直以来她都是靠着这些回忆活下来的，如今也是一样，她必须毫不犹豫地继续走下去。

带着和歌子一起。

第096章 神罚

***

在两国港岸之间偷渡的人并不在少数。边境时有战争, 一旦乱起来，便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就算城中的执法官再怎麽管束, 也总有鞭长莫及之时。

即便他们已尽力在港口排查, 严查船引, 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这些人的伎俩千奇百怪，有些大胆的, 甚至临时改变航线, 直接驶向另一座港湾。夜深之后海防松懈, 船一入海就难以拦截。

当然这些都并非决定性的因素，最重要的是, 头上有人罩着, 所以才一直没被捉住。

鹹腥的海风拂过掌舵手的面庞, 他们靠着星象的指引，在夜色中辨别方向。即便后半夜落了雨，也不影响往既定的路行去。

商船的厢房里，有人正低声说着什麽：“……晚些要委屈几位大人，藏身于货箱中了。”

“这法子稀奇, 路途遥远, 若是将人憋死怎麽办？”

“大人放心，我们的货箱是特制的，专门留出了让人呼吸的孔。从上头打开呢, 只会看到顶上一层放着的货, 绝不会发现底下藏着人……”

“嗯，这玩意儿做得倒是精巧。”

“那是自然了, 否则怎能帮上大人的忙？”

里间的男人轻声开口：“赏。”

外头的人得令，便给那船夫拿了点赏钱, 对他们来说很少，却足以让对方兴高采烈地离开。

手下撩帘子进来，仍是有几分担忧：“三……少爷，您身子弱，藏在箱子里大抵会身体不适。不要紧麽？”

那被称作三少爷的人半阖着眼睛，手中纨扇轻摇，面容俊秀却略显文弱。

“无妨。”半晌，他轻声回答，“总归得神明庇佑，死不了。”

手下知道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别人根本劝不动，便也不再多费口舌了。

“先前同你们讲的那些，可记住了？”

“记住了，三少爷。”

手下随后把雇佣兵几人的情报轮番背了一遍。

井天洋是B队的队长，他曾带领队伍扮过太女的替身，先前就已交过一次手，惯用的武器和出招早就露于人前。

穆娜亦跟着上过南陵城的前线，她会易容之术并非是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