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夏神罚歌abo(195)
可他真的要捡地上的东西吃吗?那和他们养的宠物狗有什麽区别?
但……还有别的办法吗?不吃的话又能怎麽样?
心理防线一道一道卸下,他静静地看着那块已经碎掉的糕饼,沾了地上的髒痕,几乎下一刻就要彻底丢掉自尊,伸出手来将它捡起来。
可是有一个人更快地站在了他的身前。
彼时尚且瘦小的他擡头看,只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背影。那个穿着褐色裙袍的女孩一言不发,将另一碟糕饼放在清氏少爷面前,堵住了他的嘴。
他认得她的衣服。
她是圣女身边的仆人,和他在家里见了个面熟,仅此而已,从未讲过一句话,却挺身而出,替他挡住了那些嘲笑。
清氏少爷怒极而笑,拿出鞭子就要动手打她。那女孩最开始忍了,后来却像是着了魔似的,竟然夺过鞭子还手。
娇弱的贵族怎麽会是她的对手?年纪尚小的他,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作血腥味,他看到女孩的鞭子似柳枝飞舞,将清氏少爷抽到断了气。
他也遭了波及,只是及时装晕躲开,才没有受什麽严重的伤。
那女孩……杀了清氏少爷……
她会不会被处死?
他惶然地想着,甚至做好了为她去家主那里磕头求情的準备。这麽多年,这是唯一一次有人替他出头,他不想女孩因此送命。
可他随即便明白过来,自己的想法有多麽可笑。
圣女大人赶来处理好了一切,摆平了来势汹汹的清氏。
那天她揽着不住发抖的女孩,轻声说,“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他很羡慕,也很嫉妒。
圣女是他血缘上的表妹,可他见了她甚至要行大礼。明明是“一家人”,一个却受尽世人赞誉,想做什麽都可以,另一个却像阴沟里的老鼠,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
他有着贵族的出身,在别人眼里却还不如一条狗。而那个替他出头的女孩只是仆人的身份,事后却可以安然无恙。
因为她是圣女的仆人。
圣女的仆人,都比他要高贵。
从那天开始,他才萌生了对权力与地位的渴望。出身勿论,只有站得越高,才能为所欲为,畅快地活。
也是从那天起,他开始紧紧盯着自己的圣女表妹,学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读什麽书,他也去看;她抚琴,他便悄悄去院外听,没有琴,就找来几根织衣服的线绷起来,照猫画虎。
他自然发现了圣女和那个女孩的关系不同寻常,早就超出了一般的主仆之情。
对此,他很是豔羡。源于出身,就连他身边侍奉的人都是瞧不起他,能偷懒便偷懒,他从来不知道主仆之间也能如此亲密。
然而豔羡到后面便转成了嫉妒。
同为一族,为什麽圣女一生下来就是圣女,而他只能是“野种”?为什麽圣女想要什麽便有什麽,甚至还有和歌子这样忠心的仆人?
为什麽没有人这样真心对他?
嫉妒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他做出了决定。圣女这辈子都必须守贞,他要去神寺告发她们二人的私情。
可就在动身的前一日,他分化了。
身边所有的仆人都跑出去偷閑了,Omeg息素的味道缓缓溢出,他无助又脆弱,不知道该叫谁帮忙才好。
他终究还是贵族少爷啊……
除了医者,他分化的样子,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
他缓缓倒在了庄园里的一条小道边,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三少爷?”
又是那个女孩。
她用一块布罩着他的头,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拎回了小院里,又跑去叫了医者来,从始至终没叫别人瞧见他的狼狈模样。
他连一句谢谢都还没来得及说,她就已经离开了。
在分化的那几日,他神思恍惚,嫉妒与感恩在脑海内扭成了一根绳子。等身体恢複正常后,他站在神寺门前,呆呆地站了一夜。
最终他放弃了。
那次他没有告发她们。
他以为自己活到现在已经没有什麽可在乎的了,可想起女孩的背影,他依旧领略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原来还是有人不视他为蝼蚁的……
原来……
后来,在日複一日盯着圣女的日子里,他偶然发现了她似乎在为逃离西园寺家做着某种準备。
那一刻,心头压抑的沖动再也按捺不住。
如果圣女不想做圣女了,那麽神侍的位置换成他好不好?受神明宠爱的人变成他好不好?
于是他跪在神像面前,起了誓,说自己愿以生命效忠神明。
即便察觉到神的视线堪称嘲讽,他的脊背也没有丝毫弯曲。
没关系的,再难捱的他也捱过了,只要最终能达成心中所想,就好。
… …
可是如今,和歌子茫然地说:
“我什麽时候对你有恩过?”
每一个字都在他的脑海中不住回蕩,回蕩,余音作响。
是听错了吗?三郎有几分恍惚。
他不是不知道这两次的恩情对和歌子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她总是在庄园里走动,帮助别人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她……竟然不记得了吗?
她不记得她曾经替他出过头了吗?
他现在已经是神的宠儿了,时隔许久,他总算有机会偿还这份恩情,可她居然全然忘记了?
三郎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明白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麽。
火烧得越来越大。
他带来的那几个人,虽被和歌子打伤,却并没有死透。身后,他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坚持带他离开这里,否则他们所有人都会葬身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