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夏神罚歌abo(58)
最后神酒靠自己走到了湖边,却再也没有力气回去了。她想要勉强试试看,却一步也迈不出去,浑身乏力。
但她从未生出过后悔的念头。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虽然寒冷彻骨,全然没有自己的寝房暖和,却有种卸下负担的爽快。
就像……她不再是圣女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更何况那天她还遇到了和歌子,那个髒兮兮的孩子把自己背到了能回西园寺家的小路上,她们一路走一路聊,很是放松。
临走前,和歌子对她说:“一个人的时候还是穿上鞋子吧。会着凉的。”
神酒当然也想。终日裸着脚,寒冷从脚下传遍整个身体,她也渴望能像普通人那样在冬日穿上温暖的鞋袜,但她不能。
小时候在西园寺家自不必说,后来来了鹰陆,王宫里的人也一刻不停地盯着她,想要逃离也无处可去,只能靠着一遍遍回忆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才能活下去。
“嗷——”
眼前野象怒吼,将神酒的注意力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它们狂啸着将不知道多少人踩成一滩肉泥,四处乱撞,越青城内的小饭馆、酒馆……全都被毁得干干净净,触目惊心。
鹰陆派来保护她的人早就死得横七竖八了,尸体密密麻麻地堆成一座小山。
都毁掉吧,毁得越干净越好。
最好这片大陆都一并陷落。
神酒漂亮的双眼中除了冷漠什麽都不剩,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圣女的信息素是淡淡的樱桃香,尽管被雨水和血腥味盖住了大半,却无法逃过有着灵敏嗅觉的野象鼻子。
半晌,有一头象还是闻到了她的味道,重重迈步朝这边袭来,临近的地都为之一颤。
在它面前,神酒的身体显得那麽娇小,甚至还没有半只蹄大。
野象长啸一声,举起了自己的右脚。不出意外,等它再次重重落下时,白斗篷就会染上红色了——
神酒有些不悦地闭上了眼,她不想被血弄髒。
可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未发生,她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护在自己面前。
那人长发高高束起,一身黑衣护甲,额间缠着系带,掩住了皱起的眉。即便隔着衣衫,也能看出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她手中执剑,凭一己之力,生生接下了野象的这一踏,没有丝毫犹豫和惧怕。
能做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除了她的护卫还有谁。
神酒的唇畔忽然扬起一丝微笑。
那个人已经变成了她该有的模样,威名赫赫、一骑当千的雇佣兵,早就不是她身边那只笨手笨脚的小狗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叫她小和歌。
和歌子的剑虽很利,却终是无法穿透粗厚的象皮。野象虽没受伤,倒也没想到有人能反抗,故而彻底被激怒了,后退两步,便想卷土再来。
她便是再天生神力,也知道人是没办法独自杀掉一只体型巨大的象的。
更何况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神酒。
和歌子的整个右手臂都被震麻了,长剑险些从手中脱力掉下。
“走!”她当机立断,将剑重新抓紧,两步上前,用左手将圣女拉入自己怀中,而后飞身上马,循着唯一一条还能走的路向外奔驰。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和歌子记得圣女是骑不了马的,但此刻没有别的出路,也顾不得那麽多了。她只能尽力护着神酒的腰,为对方减少些颠簸。
泥石流洪已追了上来,若再不逃,两人都会死。
神酒的后背被笼罩在一个髒兮兮的怀抱中,身上的白斗篷也全是泥水,她素来爱干净,却不在意般,一下子放松下来。
明明情势危急,她却还有閑心回过头来,将手抚在和歌子的右侧肩头。
“你怎敢以血肉之躯同和野象抗衡……”神酒轻声叹气,“傻不傻。”
和歌子只是垂下眼,随后继续催促马儿前行。
她也知道自己傻,人怎麽会是象的对手?可看到白斗篷的那一刻她就什麽选择都不剩下了,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有谁伤害神酒。
五年前得知神酒的“死讯”时,和歌子就已经体会过那是什麽滋味了,像是被利刃贯穿胸腔,反複搅动,再连带着皮肉一起上火烤。
一次就够了,她承受不了更多了。
“我是傻,可你又好到哪里去。”和歌子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聪明如圣女,也会害自己陷入险境吗。”
这还是她十年来头一次用这种口吻冒犯主人。
神酒默然。
“野象不会伤我,它只是被我的味道吸引,想要靠近我。”她说,“你知道的,圣女天生就能亲近动物。”
是,和歌子在西园寺家被神酒逼着读书的时候,当然读过神寺里供的那些经文,其中就有记载关于圣女的。
圣女是神的宠儿,万物生灵都喜她爱她,就连座下骑的这匹马儿,载着她都跑得更欢了。
和歌子不知什麽心情,只听见自己木然道:“看来是我多事了。”
早该料到,却还是这样选了。
“不。”神酒摇了摇头,小声说,“你能来,我很开心。”
她的眼中蕩漾起一种柔柔的暖意,但凡被那双眸注视过,都很难不深陷其中:“这是我第一次正大光明见你在战场上拿剑的模样……很美。”
美?和歌子的余光瞥见路旁水坑映出自己的容颜。一路狂奔,脸上溅髒了好几个泥点子,和美字哪有半分关系。
她会错了意,闷声说:“别取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