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V(43)
教室里落针可闻,就连数学高手钱宇轩都下巴掉地。
白老师听后称赞不绝。
——这不挺好,怎麽不把步骤写上去?
蔺唯看向地面,挺不好意思。
——我不会写步骤,不知道怎麽解释。教室很快空了,黎晚这才背起书包,关灯,检查,离开教室。
那个空座位,让她不能不在意。
前些日子,边青云和蔺唯叽叽喳喳悄悄商量了什麽,后来还悄悄塞给她个纸袋,神秘兮兮。
蔺唯白天都来上课了,没理由不上晚自习,更不会人离开了,东西还留在教室,包括彩虹贴纸已撕烂的错题本,就那样摊开。
如果一件事可能出错,就一定会出错。
黎晚决定延后回家的时间,去寻找蔺唯,就算发现是虚惊一场,也值得浪费这点时间。
终于,她在教学楼后侧找到了。
昔日高瘦的身影蜷成一团,因为太瘦,那一团也倍显单薄,她的头埋到膝盖间,只留一头棕色的卷毛在外。
“蔺唯。”黎晚走到他身边,弯下腰。
蔺唯擡起头时,鼻子压抑地吸着,眼眶红了一片,阴影内的眼周又灰又红。
果然,人处在极度悲伤的情绪下,甚至都会忘记惊讶。
“你来干什麽?”蔺唯嗓子都哑了,是哭哑的。
“发生什麽事了?”黎晚柔柔地问,手背抹抹她脸颊上的泪珠。
“跟你没关系。”
我能让别人感到尴尬,让别人困惑得说不出话来,也算是一种本事。
不是吗?』
——
蔺唯逐渐忙碌起来。
那段时间,她一边在咖啡厅打工,一边着手找互联网公司的正职工作。
近年来大环境经济不景气,到处都在招拥有三年工作经验的牛马应届生,海投十份简历,才会收到一家公司的面试邀请。
她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份正经的工作面试。
那是某家互联网大场商业分析岗的线上面试,摄像头一开,屏幕另一侧的部门主管先愣了三秒。
“你是中国人?”
“我爸爸是中国人。”
“哦。”
不出所料,永远会以这种对话开始,蔺唯习惯了。
而后,经过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面试才正式开始。
“如果确定样本量和分桶?”
“请说明数据挖掘和数据分析之间的区别?”
“列出一些数据清理的最佳实践?”
……
蔺唯提前準备过专业词彙的中文,再加上有良好的统计学基础,回答这些问题都信手拈来。
跟咖啡厅服务员一样,业务能力于她从来不是问题。
只是再往后,一旦跃出知识範畴,就涉及到蔺唯的盲区了。
面试官在本子上记了些什麽。
“为什麽你六月份毕业,现在才开始找工作?”
“因为我没想好要发展方向,就先在咖啡厅打工了。”
“打工?打什麽工?”
“端盘子收拾桌子什麽的,有时候是在柜台前点单。”
面试官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那你为什麽找数据分析的工作呢?”
蔺唯眼神闪烁,她不会骗人,就连面试时都骗不下去。
“因为我擅长,而且赚钱多。”
她提前背过套话,可不知怎的,真正坐在这里面对摄像头,套话是一句也蹦不出来。
黎晚点了点头,也不恼,只是继续帮她擦眼泪,还从兜里掏出了卫生纸。
蔺唯说出那句话后,才发觉,果然还是想让黎晚知道。
只因为对方是她,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也可以无条件地哭泣。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根本不是中国人。”蔺唯闭上眼睛,她很痛苦,真的。
黎晚眉头一动,惊讶的神色闪过一瞬,紧接着蹲到蔺唯的身边。
“为什麽这麽说?”
“我不是我爸亲生的,鬼知道我、我爸是哪国人,可能是德国佬吧。”
说罢,蔺唯擡起脚,鞋底狠狠踩到旁边揉皱的鑒定报告上。
黎晚瞥向那张纸,光凭模模糊糊露出来的几个字,心里大概有数了,她最擅长捕捉话的言外之意。
“你在这里读书,说中国话,和我们一起过端午节,怎麽就不算中国人了呢?”
那节数学课下课后,白老师特意把蔺唯叫到办公室去,教她如何呈现相应的解题步骤。
后来,黎晚上网查了那种方法,有雷同,但雷同的是个数学家,类似于“切比雪夫最佳逼近”。
思绪再度回到现实,耳边的吹捧一如既往。
“别谦虚了学神。”关一哲作揖。
“就是就是,你才是真正的大佬。”钱宇轩也作揖。
郑老师微笑:“对啊,你要都不行,就没人能行了。”
东方老师晃晃手中的红笔:“黎晚,这周物理统练题那麽难,你都考了九十多,肯定没问题的!”
黎晚便不再推脱。
直至晚自习结束,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惚,排队回宿舍楼时,眼睛也看不到迎来的漫天星光。
再经过自习教室后门时,变得出乎意料的安静,蔺唯从玻璃窗望进去,发现年级组长正在训斥大家,四眼仔低着头一动不动,像落水狗。
天道好轮回,终于有老师来治他们了。
蔺唯回到教室,跟年级组长说刚才去上厕所了,年级组长也没说什麽。
毕竟年他也有所耳闻,转学生素来沉默寡言很安静,也不可能跟着大家闹。
回到座位,在堪比图书馆的安静中打开练习册,蔺唯却很难集中注意力。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高二的年级第二和高一的年级第一挺对仗,真在一起的话,说不定老师们还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