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讼师日常(34)
半个月后,宗主和陈喻提前半柱香到场,坐在主位上的主审有一种上坟的死气:“我,时常想死。”
陈喻:虽然也想死,但真的很搞笑。
竈台旁,陈喻一人饰四角,比手画脚演完一段,鼻子一嗅:“是不是好了?”
谢更阑看得入神,以为陈喻演岔了戏:“什麽好了?”
“鱼啊!”陈喻蹦起来,“快快快,让我看看有没有炖好,讲得我渴死了。”
谢更阑总算是想起了他的鱼。
手忙脚乱出了锅,两人久违地吃上热气腾腾的晚饭。
陈喻喝完汤,直接夹过一整条鱼,筷子用得比长锋笔更熟练。
“手艺不错,看来你辟谷那麽多年还没忘了自己的真本事。”吃也堵不上陈喻的嘴。
谢更阑吃相比陈喻好,斯斯文文,得到夸奖,颇为矜持地抿嘴一笑。
眨眼功夫,半条鱼骨头露在外面,陈喻感叹:“逃亡好像也不错。等事了了,我要再去蹭上一顿就不容易了。”
谢更阑半碗汤没见底,放下汤碗:“若你喜欢,随时可以找我。”
“闭关呢?”
“我一出关就来找你。”
烛火微弱,昏黄的颜色模糊谢更阑俊逸的轮廓,温柔得不像个剑修。
“喂,谢更阑——”陈喻戳断了平整的鱼骨,筷子当啷抵到碗底。坐他对面的谢更阑闻声擡头,他却无法看清谢更阑遮掩下清亮而平和的眼,“你跟多少人承诺过这句话?”
谢更阑歪头,黑黢黢的连帽斗篷在灯光里泛起毛边,像动物的柔软皮毛。
他也像柔软的动物那样思考:“只你一个。”
心底也是当啷一声,陈喻心底连连哀叹,完了,死也要救他。
*
陈喻没再讲那些扯淡的庭审小故事。
几条鱼连着汤一并吃干净,谢更阑收拾碗筷的动作又恢複笨手笨脚,陈喻只得自己卷起袖子干活。
井水的温度很舒服,屋外的星空也很闪亮。
陈喻蹲在地上洗碗,清凉的风和清凉的水抚平他心头那点心猿意马。
谢更阑直板板站在陈喻身后,对方不吭声,他也少吭声。
他脚底不安稳地动了好几次,踟蹰了半个晚上:“我说错了什麽吗?”
陈喻扭头还得仰着,脖颈牵扯得不舒服,他索性不看谢更阑:“你怎麽会这麽觉得?”
谢更阑见他不鹹不淡扫了自己一眼,嗓子眼一阵抽紧:“你突然不说话了。”
就为了这啊……陈喻洗碗动作加快:“话说多了,想好好闭嘴。讼师靠写字和说话赚钱,不可以让任何一个赚钱机能报废了。”
他的借口合情合理,但长长一串话好像又不是那麽回事。
好在谢更阑听不出来,便也不多纠结这个问题。他停下小动作,像雕塑一般可靠。
陈喻感觉最近自己总想笑,一笑就大脑不灵活。为了从源头阻断隐患,他道:“你回屋去,我洗好了就去睡。”
谢更阑脚底又磨蹭:“哦。”
这是要赖着。
陈喻仓促收拾好碗筷锅子,两手湿漉漉的,坏心眼地推着谢更阑,在斗篷上贴出两个湿手印:“叫你回去就回去。别人家都休息了。”
谢更阑嘴唇动了动,举目望去,这里只有他俩活人,白日里路过的人少说还得走三里地。
陈喻不管自己睁眼说瞎话:“这房子隔音不好,听到声儿了也别乱跑。”
谢更阑回头看了看陈喻,嘴角下压,踟蹰一番,终是没说什麽。
夜半,陈喻听隔壁房间呼吸绵长,独自出了门。
第 20 章
星光渐淡。
蒙着黑面纱的青衣人倚在外墙,待老旧的木门轻轻吱呀,他勉为其难站直一些,又靠了回去。
“叫我过来,自己却躺床上睡大觉。你是越活越过去了。”
夜幕下,黑纱一角的银绣“柳”字若隐若现。
陈喻打了个招呼:“是你过来得太快,我才刚把谢更阑劝睡下。”
柳宿冷哼:“你怎麽不下药把他迷晕了绑起来?会审处算你戴罪立功。”
陈喻道:“你也大可带你的属下一起来,把我跟谢更阑一网打尽,明天你就能上表彰大会。”
柳宿嗤了一声:“说吧,找我来什麽事?”
陈喻乾坤袖中的柳字姓氏诀缓缓熄灭灵光。
他说:“谢更阑是被冤枉的。”
“你有证据?”
“没有。”
柳宿被噎:“又是你的直觉?”
陈喻考虑了下措辞:“姑且有合理推断。”
柳宿擡了擡下巴。
陈喻接着道:“谢更阑没有杀人的理由。”
“他修炼练岔了气,走火入魔,随意杀人,不需要动机。”
“可他为什麽杀的正好都是归一案受害人的亲属?”陈喻反击颇快。
柳宿微微挺直腰背。陈喻的语速平缓下来:“不光是亲属,归一案受害人的尸体是这次的受害人领的,我亲眼看着他们签的字。柳宿,这不是随机杀人,你心里清楚。”
“但你要如何解释现场的灵力残痕?现有的证据,就连部主都想不到否认谢更阑嫌疑的可能性。”
“置换术。”陈喻给出可能性。
可柳宿说:“轸宿测过,查不到置换术的影子。”
陈喻愣住。
卷宗里提到的主办,没在追捕中见到,却忽然听柳宿提起。
他动了动嘴唇,抓住懵然大脑里一闪而过的细节:“轸宿他……取过谢更阑的血?”
如果没有那层黑纱,柳宿大概就会明目张胆地朝陈喻翻白眼:“你三百年没在临场部,脑子坏掉了吗?现场灵力残痕能明显指向某个人的,临场部必查置换术。查置换术不验血验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