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洄明显被他吓到,踉跄着后退一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靳寒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说出的话从来都做得到,是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他一只大手攥住裴溪洄两只手腕,按到墙上,另一只手去搜他的口袋,把里面的钱包、手机、身份证拿出来扔到沙发上。
“我给你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不能因为我舍不得,你就换着花样地刺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再纵容也要有个限度。
大生日的把他扔在一边去找别的男人,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消失一个月,他说着话呢不想听了扭头就走,一点规矩没有。
靳寒没揍他都是轻的。
“现在能说了吗,我出差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
靳寒还攥着他的手腕摁在墙上,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比裴溪洄高那么多,壮那么多,他的一片影子就能把裴溪洄从上到下完全笼罩,仿佛一个绝不可能逃脱出去的笼子。
裴溪洄是真的怕了,从小到大靳寒都没和他动过几次怒,但每次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他脸色惨白,额头全是汗,圆溜溜的狗狗眼里积满了水汽,下一秒就会变成泪掉出来。
他用那双眼睛讨饶:“哥,你先放开我。”
“我问你不说,非要我审,那就这样来吧。”
“可是这样不舒服……”手被摁得太高了。
“我把你绑上你就舒服了。”
“……”裴溪洄不敢再求,扭头在胳膊上蹭了两下眼睛:“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靳寒不听他敷衍,开门见山:“和我过了十八年,过够了,是吗?”
“怎么可能!”裴溪洄激动得嚷了一嗓子。
“那就是看上谁了?”
他把一起比赛的五个摩托车队成员名字依次报出来:“哪个,你现在说我不会弄你。”
“哪个都没有!你在想什么啊哥!”
“那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还是生活上不顺心?或者和谁闹了矛盾?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他语速很快,罗列出所有想到的可能。
但裴溪洄一条都不认,越听脸色越白,最后强撑着站在那儿快把嘴唇给咬出血来了,直勾勾看着靳寒,眼泪一行一行地往外滚。
“要是你也解决不了呢?”他的声音既绝望又无助,仿佛陷入绝境的人找不到一点生路,“如果你也解决不了,那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行啊?我找不到出路了……”
外面下雨了,窗户被一阵强风吹开,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裴溪洄的哭声混在一起,让靳寒恍惚间觉得这场雨全落进了弟弟的眼睛里。
裴溪洄有点泪失jin体质,从小就是一哭就停不下来,严重时会哭到两只眼睛充血。
靳寒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俯身把他面对面抱进怀里。
“我不会解决不了。”
他叹了口气,贴贴裴溪洄满是眼泪的脸,又变回那个寡言但温柔的哥哥,就用这样的姿势抱着他在家里慢慢踱步。
小时候每次裴溪洄受了委屈靳寒就这样抱着他走,现在也一样。
他托着弟弟,下巴垫在对方毛茸茸的发顶,用即便在幼时都很少叫出口的称呼叫他:“崽崽。”
裴溪洄听得想哭:“……嗯。”
“你到底遇到什么难事了,告诉哥。”
裴溪洄摇摇头,说没有。
靳寒就把他抱得更紧一些:“从小到大,我让你遇到过什么过不去的坎吗?”
“……没有。”
“那你还纠结什么。在你看来天大的事,在我这里什么都算不上,你说出来我就能给你解决,你说你找不到出路,那我是什么呢?我走到今天是为了什么呢?”
“小洄……我这辈子过得再难再苦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裴溪洄听到这句话,心脏疼得就像被万箭穿心了。
靳寒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
他自己扛事扛惯了,再疼再苦都不会跟别人吱一声。
之前胳膊被绞进拌料机里那次他压根没告诉裴溪洄,快好差不多的时候才云淡风轻地提了一嘴。
所以当他开口说出自己难受时,就是真的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对不起,哥……我太混账了……”
裴溪洄把脸埋在他肩窝,整张脸都被泪泡着,就像一坨水嗒嗒的小脏球儿。
“我有时候都想你如果没捡到我是不是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没捡到你,我就死了。”靳寒淡淡地说。
“别瞎说,你没有我也能活得好好的。”裴溪洄不喜欢他把死啊活啊的挂在嘴边。
“嗯,不瞎说,好了别哭了,鼻涕是不是都抹我衣服上了。”
“没抹,我都……我都吸进来了。”
他边说边用力吸了下鼻子,声音那么老大,证明自己真的没抹。
靳寒服了他:“那你还不如抹了呢。”
-
这次争吵换来了两个月的短暂和平。
就如同罩在湍急河水上的薄薄的冰,面上看着平和安静,其实冰下早已暗流涌动。
他们默契地把工作推掉大半,开始花费大量时间在家里相处。
裴溪洄又变回以前活力满满调皮捣蛋的样子,但他是真心实意还是演的,靳寒一眼就看得出。
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脸上的假面,每次笑容都吃力又僵硬。
他发呆的频率越来越高,时常坐在角落里盯着靳寒出神。
有时像当成最后一眼似的用力地看他,有时又像想回避什么,无奈地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