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行春江[刑侦](54)
莫安生敲敲运动手表,“廖队,简单点,两点我要入场。”
“入狱半年后,A上诉,新增证据是,兇器并非闹事者带入现场,而是另一名学生B所有,住在隔壁寝室,那把刀开了刃,很锋利,所以一刀致命。”
莫安生挑起眉头揶揄,“不是吧?你们连兇器都搞错了?”
“这件事警方是有失误,但情有可原。”
“总是这样,你们只是上班下班,到点儿退休,我呢?”
廖俊杰从她激愤的情绪中听出一丝信任。
遂顿了顿,安抚地拍拍她胳膊。
莫安生躲开了,但身体语言在放松。
“两把刀是同款,从学校门口的同一家文具店购买,一审时,闹事学生中有人承认是自己的刀,也有其他学生目睹他买刀,以及他在斗殴当晚掏出刀,三条间接证据串联,确认兇器属于他,但A的律师发现文具店卖的刀并没有开刃,那麽开刃的这把,就不属于他。”
这就有点蹊跷了。
莫安生好奇,“那没开刃那把到哪去了?”
廖俊杰微微一笑,“你很适合干刑侦。”
“——哈!”
莫安生笑得前仰后合,“你何必讽刺我?”
廖俊杰心想,我没有讽刺你,只是你的追问和立青一模一样。
而当初他就因为这样,鼓励立青报考了公安大学。
“那十几个人跟A并没有深仇大恨,事发前一天下午,死者的朋友C,在操场做体能测试,突然有个人横穿跑道,他连忙躲闪,自己摔了一跤,这一跤没什麽问题,简单包扎就好了,但体能测试的结果却不太好。事发当晚,C和朋友在校外喝酒吃烧烤,大家一致认为,要不是那个人突然跑出来,C就不用补考,这时有人说,跑出来那个人是A,C于是趁酒兴去教训A。”
“这样……”
莫安生琢磨了一会儿,“结果根本不是A?”
“对,那个时间点,A在教室考试。”
莫安生失笑,“你不会是要说,跑出来的其实是B吧?”
“B承认,是他急于赶回教室做值日,横穿跑道,当晚,他故意丢出开了刃的刀子,果然被A捡起来,至于没开刃那把,也是他偷偷藏起来的,只可惜A最后捅死的,并不是始作俑者C,而是C无辜的朋友。”
这个结果确实出人意料,莫安生叹息一声。
“B隐藏的真深。”
廖俊杰望着她,面上情绪十分複杂。
“如果有人要为死者複仇,他应该找A,还是B,或者C呢?”
莫安生一剎那明白了廖俊杰的用意,心底紧紧抽动了一下。
这条路太孤独了。
迄今为止,居然是廖俊杰最理解她在害怕什麽。
她的泪水还没有涌出来,就瞪着天咽回去。
接下来也没有回答,而是擡起手,轻轻叩了叩他左边上衣口袋的位置。
好像是问,这里头有逮捕令吗?
又好像是问,你的心同意抓我吗?
举重若轻的风度。
风扬起她的发丝,叶片飘零,唯有那张脸巍然不动,无需镁光灯就仿佛置身舞台中央,怡然接受万千观衆的瞩目。
廖俊杰涌出不合时宜的感慨:难怪她在日薄西山的广播行业都能走红。
“你把我当成小範警官了吧?”
莫安生朝他平静地笑了一下。
“我听说你们快结婚了?难怪你恍惚,我跟她确实有很多共同点。”
廖俊杰哈了下,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搞笑。
“什麽共同点,都是女的?”
“你不觉得她和我一样,对这个案子过分关注了吗?”
“不觉得。”
“那这麽说吧,她也是五寸滩中学毕业的,2009年,她也八岁。”
“胡扯!我早就认识立青了,她高中读的沙坪坝中学。”
“你确定麽?她参加毕业典礼了吗?大合照上有她麽?”
莫安生轻声提醒。
“你是刑警,你可以马上确认这件事。”
廖俊杰当然不可能让犯罪嫌疑人主导节奏,顽固地闭着嘴。
“第一次,薛经理报案,经侦支队并不积极,至少陈队,那位女队长是姓陈吧?打算交给派出所处理,是小範警官主动请缨,跟我去了修车铺。”
“第二次,金荣坠楼,她还在经侦吧,为什麽来现场?还有这个……”
莫安生掏出手机给他看聊天记录。
莫比乌斯环(莫安生)说,姐姐也是去年毕业的?说不定我大呢!
兔子警官(範立青)说,哈哈,你大你大。
莫比乌斯环(莫安生)说,有空约出来玩儿罢,姐姐是哪个高中的?
兔子警官(範立青)说,你干嘛,查户口?
莫比乌斯环(莫安生)说,不是,我好像见过你。
一屏只装得下这几句,往下还有很多。
廖俊杰伸手想往下划拉,被莫安生灵活地躲开了。
这段对话至少删了两句,问题是当时调查刚刚展开,要不是立青声称看到莫安生,他根本不会去摸她的手机,更不会怀疑莫安生,可以说立青以外的任何人这麽做,他都会认为她故意误导调查,栽赃莫安生。
廖俊杰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努力摆出严肃的样子,不过态度明显软化了。
他顺着刚才的话说。
“刑事调查就是这样,迷宫里刨答案,经常犯错。”
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到提子说,‘範姐父亲也是国营老厂的’。
又想到王队说,‘你看立青,不就误打误撞吗?’
他认识立青十四年了,他妈催他行动时总说,你们知根知底……
真的知根知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