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的尽头是……(65)

就这样，他们换了很多地方。

后来，也就是现在，他妈一分一分地还完债，还把老房子赎了回来。

他的根钉在申州——那个他爸及其祖辈生活数年的青瓦石头房。

虽然张欠不理解他妈为什麽要赎回石头房，但是，也许那栋房是她带着自己在申州活下去的执念。

而此刻，奇妙的是，他也离他的执念越来越近。

张欠和毛女士在火车上度过一天一夜才回到申州车站。

出站时是傍晚，张欠正要打车，注意到有人向他招手。

“阿姨！”是梁其帅在招手，他回头示意了下，车就跟着他走。

那小子顶着个寸头，牙齿白得刺眼，笑容极有感染力，大步走来，二话不说，抓起毛女士行李箱道：“阿姨，我和温朋湖来接你了，快上车。”

毛女士受宠若惊：“你们怎麽……”

说到一半突然意会，看向张欠。张欠耸肩道：“我让他们别来了，拦不住。”

梁其帅嘿嘿笑：“兄弟的妈就是我的妈，妈！上车！”

毛女士吼吼吼地笑得合不拢嘴。

张欠面无表情又习以为常：“说多少遍了，别随便认我妈是你妈。”

温朋湖下车刚好听到这句话，装没听见，扶了下眼镜，比梁其帅矜持一点：“妈妈，书包给我吧。”

张欠：“………”

两个便宜儿子把行李送上车后，张欠挤进后座，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前往申州市区。

他看向车窗外，大好山河变成大都市高楼，斑驳绚烂的路灯快速划过，在他脸上留下模糊的光影。

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双肩像断线风筝放松下来。

拿出手机，时隔一天一夜，总算有心情回複閑杂人那条【看你三舅脸色不太好，死活不叫车送你们去车站，我叫了，一点到你家门口。别忘了。】消息。

橘子不是橙子：【没忘。】

对方秒回。

閑杂人：【好。晚上申州下雨，记得备伞。】

张欠：“？？”

他惊悚地左右看，拥挤的车内只有司机，大声嚷嚷的温朋湖、梁其帅，和被哄得心花怒放的毛女士。

这小子怎麽知道自己到申州了？

三角形握手言和

温朋湖是孤儿，原本不姓温，但是姓什麽他不记得了，也不在乎。他小学在福利院自带的学校读书，六年级时，因为实在受不了被初中学长逼着洗衣服、上交零花钱，在六一儿童节时，他看着市民政局的人来探望，偷偷拖住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哭诉，求她收养自己。

这是他最幸运的一件事。他求对人了。

那个女人家里儿女双全，但全都出国了，前年老伴还去世了。于是她心软，供温朋湖上私立初中，接受好的条件，他也刻苦努力，最后考上附中。

然而三年后女人患病死了，死得非常突然。她的儿女回国处理完后事，却不知道该拿温朋湖怎麽办，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一时不太能接受一个不熟悉的孩子。

温朋湖主动说自己不用他们照顾，只要能活着并把书读完就行，于是他们继续供着他读书，房子也继续让他住。

他带着亲人的逝去和童年的阴影步入新学校，成为黯淡的一粒尘埃。

相比于温朋湖，梁其帅就好很多，他的家庭非常美满，父母相爱，经济压力小，整个童年都洋溢着欢乐。

可谁又能肯定意外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呢？

梁其帅的父母被大货车撞死了。这消息他还是在手机上看到的。车被压扁在大货车底下，地上血水蔓延，染红了他的眼眶。

他只来得及看清车牌号，那个视频就很快没了。但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

当时梁其帅刚上高中一个月，亲戚们都叫他看开点，他根本看不开，随便大发雷霆，脾气极其火爆。这也导致他们认识的过程非常奇葩。

那天傍晚天黑得很快，张欠在公园打篮球，打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旁边长椅上坐着带耳机听歌的温朋湖。

想起对方好像是班里的同学，他沉默片刻，问温朋湖，一起打篮球吗？

温朋湖看他一眼，没鸟他，起身就要走。张欠气得面部扭曲，被他的没礼貌刺激到了。

但张欠还没开口，牛似的梁其帅突然出现，怒吼着，你们谁啊，滚，这里只能我打球！

张欠满脑子问号。他知道梁其帅，不过更多是听说对方在家像个纨绔少爷到处□□，正愁着气没处撒，冷笑说，滚？你爸妈是这公园的设计师？还只能你打球，当自己是土皇帝呢？老子偏他妈在这打球！

张欠从小伶牙俐齿，一张嘴就能让人红温四十度。

梁其帅立马火冒三丈，以为温朋湖和张欠是一伙儿的，看温朋湖外表比较弱，先抓起来推地上，以耀武扬威。

结果反而惹来张欠哈哈大笑，说，你这傻缺，倒帮我出了口恶气。

温朋湖被养母养得自信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被欺负了，那时被推了一下，积压已久的不满爆发。

听到张欠刺耳的笑声，迅速爬起来揍他。

可张欠是谁？他在初中就已经打过不少架了，身手极其迅捷，一个经常不动武的四眼仔和一个靠蛮力撒泼的无脑傻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啊。

但一打二到底是有点难缠。

于是他们互殴了很久，直到篮球场的灯光亮起，天空不知何时乌云覆盖，下起倾盆大雨，将他们都浇了个彻底。

不过火还没熄灭，三人都趁着机会发洩情绪，越打越来劲。梁其帅手劲儿大，还不慎扯烂温朋湖和张欠的短袖。两人一惊，也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