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春色(45)
——她要逃!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都要逃离这座牢笼。
可思及这满院的侍卫丫鬟, 她眉头拧了拧。
苏挽筝走到窗口,打开窗户,轻风拂过她的脸,吹来外面打扫落叶丫鬟的窃窃私语。
“今天是小侯爷给昌颐郡主下聘的日子,外面可热闹了, 好想去看看啊, 听说聘礼都从城西排到了城东。”
“这算什么?最有心的还是小侯爷亲自为昌颐郡主猎下的一对活雁,真是羡煞人眼。”
“不是都说小侯爷不喜欢昌颐郡主吗,怎得下聘还这么上心?”
“你傻啊, 再不喜欢, 那昌颐郡主也是未来的谢侯夫人,是跟咱们小侯爷举案齐眉的人。”
“真羡慕昌颐郡主的下人,以后在谢侯府都可以横着走, 咱们这位进了侯府也就是个普通的妾,关键还不能生, 以后还能有什么指望啊。”
苏挽筝放在窗上的手下意识攥紧,原来今日是他下聘的日子啊。
以雁为聘, 择一而终,白头至老。
倘若那时他跟她说,他是谢侯府的小侯爷,她断然不会嫁给他,因为她知道差距。
倘若那时他跟她说,他无法给她妻子该有的待遇,她不会随他上京,也不会自取其辱。
可他什么都没说。
她藏在这云庄,独自舔舐着伤口,总以为会等到他回心转意,可结果却等来他另娶的消息,以及一份绝子汤。
都说要把一个人从心底挖出来,难上加难。
可她总妄图试试。
晚膳过后,问芙把汤药端给苏挽筝,这是大夫开的补身体的药,哪怕是补药,也有三分苦,她真的很不喜欢药味,但为了养好身体,她也不得不强忍着恶心感喝下去。
她刚喝两口就听到外面传来给小侯爷请安的声音,喝汤药的手倏地顿了顿,没一会儿便看到谢今淮缓步走了进来。
问芙福身行礼:“小侯爷。”
谢今淮微颔首,示意问芙退下,问芙看了眼苏挽筝后离开。
问芙一走,整个屋内的气氛变得尴尬安静,苏挽筝眸光微垂把汤碗里的药喝个干净,满腔苦涩,目光不由落在问芙准备的蜜饯上。
还没等她伸手去拿,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捻起一颗蜜饯递到她唇边。
男人的手指干净修长,细腻的肤色温润宛如白玉,因为常年习武动剑,指尖有层薄薄的茧,每每触碰时都能带来粗粝的摩挲感,令人不由战栗颤抖。
苏挽筝眸光沿着他的手缓缓向上,终是落在他的脸上,见他那双深邃莫测的眸子噙着浅浅的光华,她端着汤碗的手无意识紧了紧,唇齿间蔓延的苦味几乎要将她湮灭。
尽管如此,她却迟迟未动。
直到他把那蜜饯轻轻抵在她唇上,一股甜腻的香味充斥在她鼻翼下。
她眸色微敛,轻启唇,把蜜饯含进嘴里,剎那间,甜味驱散苦渍,可她心底的苦却持续蔓延着。
咽下蜜饯后,她道:“有劳小侯爷了。”
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谢今淮一愣。
脑海中闪过在清水村的画面,那时她生病喝药,却很娇气地嫌药苦,不喝。
为了让她乖乖喝药,他去买了蜜饯,她这才愿意喝药。
每吃一颗蜜饯,她都笑得很甜,会在他脸上宛如小鸡啄米一样,轻啄几下。
而不是像现在冷漠又寡淡,令他心底划过一抹不安和慌乱。
他瞳色深沉唤道:“阿筝……”
刚开口,苏挽筝便从软榻上起身,朝内室边走说着送客的话。
“小侯爷,天色渐晚,您早点回侯府。”
谢今淮薄唇紧抿,“我今夜留宿。”
苏挽筝脚步顿了顿,淡漠道:“小侯爷自便,但妾身体不适,恐不能伺候您。”
说完,苏挽筝转身离开。
倏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她的手腕被谢今淮拽住,她被拉得往后转,男人冰冷的气息瞬间笼罩住她,只听他低沉的嗓音似是压着怒气:“阿筝,你真的要这样?”
苏挽筝仰头看向他,男人神色冷峻,下颌线紧紧绷着,黑沉的眸底深沉近墨,拽着她手腕的力道逐渐加大,在她印象中,谢今淮喜怒不形于色,可此时却像是真的遮掩不住了。
苏挽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说出的话字字句句刺痛着他。
“小侯爷,妾这是在提前适应身份,您为何如此气愤?”
谢今淮定定地望着她,眼底藏着一抹浅浅的痛色,沉声道:“你无须这样,就算进了侯府,你也可以做你自己。”
苏挽筝看着谢今淮的目光,就好似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他身为男子,自然不懂身为女子的诸多苦楚,更不知道内宅内,对女子有多苛刻。
为人妾室,不但要晨昏定省,给正室夫人请安问候,还要如使唤丫鬟一样伺候着正室夫人,不同的是丫鬟还能赎身,而妾室,只能一辈子困在内宅中。
谢今淮看懂了苏挽筝的目光,清隽的眉梢划过一抹无奈,随即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把她揽入怀中,向她保证道:“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苏挽筝和他紧紧相贴,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与自己相连,明明那么近,她却觉得那么遥远,让她高不可攀。
一缕发丝从她额头缓缓飘落在她颊边,像是要掩住她嘴角冰冷的笑。
“谢今淮。”苏挽筝平静地唤着他的名字,伸手把他推开,仰头直直地看着他,“你体内的情毒可以控制了吧。”
倘若不能控制,他只会来得更勤。
她也终于想通他来云庄都是为了那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