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总想欺师灭祖!(26)
“都过去了。”
黎为暮凝视着她的侧脸。
他昏迷的这几日,也不知是魂魄离体,还是做了一场大梦。
竟是看到了虞丘渐晚斩杀镇压那名堕神后发生的事情。
那堕神本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偌大的天界无一人可敌,若非虞丘渐晚一剑重创了他,才让众仙找到机会将其镇压昆仑山下,如今的六界,怕是仍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浩劫难休。
更别提她还是那堕神的亲传弟子,为了六界安定而大义灭亲,此番胸怀,何人可及!
天界众仙无一不对她敬重有加,天帝更是亲口问询,问她所求为何,要何赏赐。
虞丘渐晚良久未动,在众人的钦佩与激赏中,垂下眼眸,轻声:“小仙想求……镇守昆仑一职。”
此言一出,众仙齐齐惊愕。
毕竟她身怀累世功业,便算是要求得上仙玄女之位,与天帝平起平坐也是可以,却没有料见,她竟自请镇守昆仑山之位,成为下界一个小小的山主。
她声音平和,似是听不到起伏:“师尊……本为上神,却自甘堕落,为祸苍生,带来浩劫无数……我既为弟子,自当镇守师尊镇压之地,替他积累功德。”
她本为功臣,所求又并无不妥,虽是惋惜,天帝还是应允了她。
虞丘渐晚初至昆仑的那日,天上飘了雪。
昆仑封印乃集天界众仙之力和昆仑地脉之力共同设下,普天之下几无一人可破,虞丘渐晚凌空立于昆仑山侧,望着山体之上阵法流转,封印坚牢。
许久。
她自半空中缓缓落下,将自己倚靠在昆仑山壁上,像是雏鸟归巢,又似游子归家。
虞丘渐晚闭上眼睛,清泪从眼角滚落,轻声:“师尊,弟子来陪您了。”
黎为暮便从旁陪伴,一点一点看着这一切发生。
在他意识中,他一直以为,虞丘渐晚温和却坚韧,心怀大爱又无坚不摧,似是世间之事不论多么棘手多么烦难,她都会平和淡然,无惧无畏着将一切艰难险阻摊平。
这还是头一次。
头一次见到虞丘渐晚脆弱至极的模样。
她靠在昆仑山壁上,褪去了一身坚强的外壳,眼中浮现出全然地信赖和依靠,这般浓烈而深刻入骨的真挚情愫,即便陪在她身边长达百年之久,他也从来不曾感受过。
在他面前,虞丘渐晚温柔却克制,信赖却知礼。
虽是全心全意,却远非向面对那堕神一样,眼里是他,心里是他,仿若从亲手将他镇压的那一刻起,便将自己的整个灵魂都一同封印昆仑山底。
令他介怀,引他嫉妒。
黎为暮乌漆漆的眼眸凝视着她,半响后提唇一笑,语气轻缓却笃定:“子昼会一直陪着师尊。”
这般孩子气的话语,令虞丘渐晚不住莞尔,放在过去,她定会打趣他几句,然而想起日前那道要她将黎为暮赶出昆仑的警示,不住一时失神。
这些日子因为黎为暮重伤在身,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在此提及让他离开昆仑。
然而他如今身子大好,他们师徒既是注定无缘,实在不该羁绊太深。
黎为暮见她失神不语,心下猜出她所思为何,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但很快敛下神色,想要去拉她的手。
却闻屋中的徐枝儿忽然惊呼一声,带着彻骨恸意,虞丘渐晚猛然回神,旋身便匆忙回到屋中。
被他拉住的手,更是随着她的动作,毫无迟疑抽开了去。
只余一抹清幽淡香弥散,又转瞬即逝。
黎为暮望向重新关拢的房门。
眸底黑沉如渊。
……
徐枝儿仍是因为体内残魂作祟而伤痛,煜琢早就为她做了压制,虞丘渐晚重新迈入屋中后给以支援。
只是徐枝儿体内灵力外溢,在触碰她的瞬间,那股阴森的阴气便顺着经脉导入虞丘渐晚体内,不过她本为仙身,阴邪难侵,虞丘渐晚不过感觉经脉轻微刺痛了一下,入体阴气便被涤荡干净。
反而是静立屋外等候的黎为暮,突然毫无征兆的俯下脸,吐出一口血。
可他身上分明没有任何伤痕。
黎为暮却是垂下眼,低低笑了开来。
若是如今有苗疆之人在此,瞧见黎为暮的这般情状,定会一眼看出,这是因为他在在自己身上下了同命蛊。
为了虞丘渐晚的同命蛊。
同命蛊,名为“同命”,不如称作“替死”,苗疆之人一般都将此蛊用在奴隶身上,一旦自己受伤,会将所受伤害尽数转移上身中同命蛊的奴隶。
而黎为暮是在自己身上下了同命蛊,他用自己的肉体凡胎,为虞丘渐晚承受灾祸。
黎为暮已经抬手,轻轻拭过自己唇角的血痕。
他面上不仅不见因伤痛而起的苦楚,眼底反而浮现亢奋与癫狂之意。
从虞丘渐晚想要将他逐出昆仑那时,他便时不时地想,是不是他这个弟子做得不够尽善尽美,是不是没有与她同心一意,才会让她生出弃他而去的心思。
他早该,也合该与虞丘渐晚同甘共苦。
为此,他在自己身上种下的,不仅有将伤害转移的同命蛊,更有放大伤害与痛楚的催裂蛊。
虞丘渐晚若是破了块皮,他便是生生切下一块肉,虞丘渐晚若是磕碰膝盖,他便是膝骨生生裂开,虞丘渐晚若是胸口受上一击,那他只会肝胆俱裂生不如死!
黎为暮望了指上的血迹,良久,不能自已地笑了开来。
她是他的师尊,她的喜怒哀乐也好,她的酸甜苦辣也罢,一颦一笑,都该让他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