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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考场有杀人犯(133)

作者: 风声过处 阅读记录

知武昭郁郁恨不得官

”,便跟他说了一句话:

丞相欲用君,顾逢吉持不可

译:丞相(指李蓬蒿)想要提拔重用你,可是李逢吉他不允许

这一话出来,登时就不得了。那姓武的是个急性子,从此恨不得李逢吉去死,一个夜宴上,竟当众说他“欲刺逢吉”。官场如战场,每一句话都是枪戟,何况是夜宴这种耳目庞杂的地方。后面不用多说,计划被夜宴上的人听了,败露出去,“

乃闻于逢吉

”。

李逢吉听到这个事,当即喜得——风风火火让人找来当时夜宴上的一个在场官员,要他作伪证,将一切幕后唆使推在李蓬蒿身上:

言武昭与李蓬蒿同谋则活,否则尔死

译:说武昭和李蓬蒿是同谋,你就能活;否则你就是死

。”

江两鬓觉得李蓬蒿运气好就好在这里:按道理说,依照李逢吉的权势,朝中臣子没有一个敢不听他的号令,可偏偏百人中就有这么一个——被李蓬蒿给碰上了。

就是那个被要求作伪证的官员。义正言辞,拒绝李逢吉的威吓,“

冤死甘心,诬人以自免,不为也

”,在三司会审的时候有一说一、阐明真相,还将李逢吉找人威胁他的事情全部托出。从此“

逢吉之丑迹皆彰

”。

最后李仍叔因为无中生有、挑拨离间,被贬为道州司马。而与他有亲族关系、被李逢吉设计的李蓬蒿,竟然因为这个官员的秉忠直言,得以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全身而退,不仅保住了羽翼,还从头到尾没伤到半点声名。

百里挑一的一人,为李蓬蒿证明了清白——这怎能不说是运气爆棚。

当然,这起“武昭案”从起到落,始终没有看到李蓬蒿的影子。他有没有在过程中做一些权术运筹,根本不得而知。读史的人看了,只会惊叹他的运气——能在李逢吉的铡刀下逃脱,实在是走了狗屎运。但这背后兴许有人力的成分——看不出人力,并不因它没有,只是因它太高明,以至于匪夷所思,不愿信这是人为所能达到,只能归功于运气。

权术运筹至炉火纯青的人,能够将一切化解于无形。外人无法察觉,连史书也留不下任何痕迹。

所以说是运气爆棚,其实是韬略超群。

李蓬蒿的信件并没有以上所说的这些事迹。它的开头只简简一句评语,出自《旧唐书·列传·卷一百一十七》。在这个篇目中,李蓬蒿的生平被以一粗糙的方式展开,在铺陈他一生的起伏线条之后,结尾处史官跟了一段论述,总括这一卷里提到的所有历史人物,李蓬蒿信件开头的评语,就从这段论述里摘来。

这段论述原文如下:“

宗儒、易直,以宽柔养望,坐致公台;与时沉浮,寿考终吉,可谓能奉身矣。逢吉起徒步而至鼎司,欺蔽幼君,依凭内竖,蛇虺其腹,毒害正人,而不 与李训同诛,天道福淫明矣。申锡小器大谋,贬死为幸。蓬蒿不持士范,殁获丑名。 君子操修,岂宜容易

!”

还有一句:“

赵、窦优柔,坐享公侯。蝮蛇野葛,逢吉之流。岂无令人?主辅谟猷。 李、宋弼谐,于道难周

。”

这里面,关于李蓬蒿的评语,一个是“

不持士范,殁获丑名

”,一个是“

于道难周

”。

就这两句话,成了李蓬蒿信件的开头。

江两鬓眉头一皱,接着往下看,逐渐发现了一个在他认识之外、被历史刻意掩饰了的李蓬蒿。

紧接在两句评语后面的,就是一段史料的铺陈。

叔文欲夺宦者兵权,每忠言宣命,内臣无敢言者,唯贞亮建议与之争。知其朋徒炽,虑隳朝政,乃与中官刘光琦、薛文珍、尚衍、解玉等谋,奏请立广陵王为皇太子,勾当军国大事。顺宗可之。贞亮遂召学士卫次公、郑絪、李蓬蒿、王涯入金銮殿,草立储君诏。及太子受内禅,尽逐叔文之党,政事悉委旧臣,时议嘉贞亮之忠荩

。”

江两鬓古文功底差,看完后并不能立即反应过来——这段史笔,讲的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二王八司马事件”,也即“永贞革新”。

永贞革新,是公元805年唐顺宗永贞年间,官僚士大夫为了打击宦官专权、剪除政治积弊所掀起的政治改革运动。这场运动,以十个人为轴心人物,其中领袖的二人姓王,所以叫“二王”,其他八人,在运动失败后,全部被贬为司马,所以获名“八司马”。

这“八司马”中,就有名垂青史的两位唐朝大诗人:刘禹锡,以及柳宗元。

永贞革新上至宦官“宫市”、藩镇割据,下至宫廷乐伎、五坊小儿,都有相应的整治条目,抑阉人、慑藩镇、惩贪鄙、用贤能、免苛征、恤百姓,浩浩荡荡,该做的全部都做——药力太猛,以致于前后持续只有一百来天,就被宦官掀翻下台,有如一千年后的百日维新。

只是“戊戌六君子”最后被全部处死,“二王八司马”仅仅只是被贬出京,历史给予他们的下场要体面许多。

所以它是失败的。在公元9世纪初,治乱兴衰的乌云已经笼罩在大明宫的上空,唐朝注定要迈入这样一场循环。在历史周期率的必然因果下,几个文臣做出的努力,只能破开一线天光。大雨要倾盆,人间要改朝换代,他们阻止不了。

就是这样一场有逆于历史洪流的革新运动——李蓬蒿将它作为信件开头,就此展开了他的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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