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夫后,竹马他回来了(109)
有意识的带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汾水河畔。
进入腊月,河面结了厚厚一层冰,没有飘泊的小舟和画舫。河畔的附近并没什么人,旷野枯草,夜风彻寒。
卫遥给她买了盏玉兔灯,又听她说肚子饿了,想吃烧饼。卖烧饼的摊子在两条街外,温画缇腿麻了,懒得走。卫遥只好让她在河边等,留下一堆看守的护卫。
不远处有辉煌的楼塔,五楼高,挤满看烟火的男女老少。温画缇眯着眼望他,直到他的身影渐渐变小,化作滴墨,融进无边无涯的夜色。
河堤的岸石边,温画缇挽裙坐下,脚边有盏陪伴的玉兔灯。
烟火飞升夜空,轰的坠落,如万千流火,韶光飞逝。满天都是流光雨,充杂人们的欢笑,她低头看向脚边的灯,相似的玉兔,旧年的光景在这刻霎然重合。
一年前,她也是买了盏玉兔灯,坐在河边等范桢。
那时满天烟火,和今日一样热闹。温画缇稍为恍惚,手在触摸兔耳的剎那顿住。耳边刮来一阵风,她抬头瞥见远方楼塔上的程珞,他果然来洛阳了,在朝她招手。
程珞说过会帮她最后一把,以后再也不用见到卫遥。今晚即将远行,她紧张地收拢衣袖,正待站起,突然听到他在喊:“皎皎,皎皎——”
温画缇正眼看去,是卫遥回来了,风呼呼吹开他宽大的绿袍。
他跑得出汗,摘了斗篷搭在左臂,而右手提着给她买的烧饼。他在冲她笑,温画缇正要过去,突然望见他身后不远的楼塔顶层,程珞正缓缓拉弓。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程珞要杀他!
原来背水一战,是这样战!永远的逃离,是指他的死,只要他死去,就能永远找不到她!
温画缇犹若雷劈,浑身颤抖厉害。这剎那她脑海是苍白的,就像人死前走马观花,万千画面匆匆飞换。
盛大的烟火又一轮在夜空绽放,轰隆隆的嘈杂中,她骤然想起范桢也是被射杀,在上元夜里,京城河畔,她的丈夫被十根长箭穿心而死。
“卫遥!小心身后!有箭!”
她扯破嗓子尖喊,不懂出于什么缘由,或许是惊恐、不忍、没那么残忍,她竟生生冲他喊了出来。
这一刻长箭飞冲,已经直直射向他身后。
温画缇瞪大眼睛,看见卫遥飞速拔刀转身,劈开那支夺命的箭。
她腿软地跌坐在地,知道一切都完了。
程珞为何会准确知晓他们在汾水河畔,并提早埋伏,选在楼塔最好射击的角落。这一支箭又快又狠,可以直取他的性命,只要卫遥稍稍一想,答案只剩一个,十分显然——是她与程珞前后串通好。
至于她为什么临时变卦,已经不重要了。
温画缇两手撑住草地,掌心下是细碎的石子。石块锋锐,明明很硌,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双唇失血,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原来是射杀,难怪程珞说,失败的下场会很惨烈。
卫遥掌风一挥,她听到半数的守卫如箭矢飞冲,朝楼塔涌去。剩下半数持刀,将他们围成一个圈。
长靴踩在石子上,他的脚步慢且沉重,一声一声踩在她心坎。
冷风中,她耷拉着想,他会杀了她吗?
前几次,程珞帮她的只是逃跑,而这一次,程珞是挽弓射杀他。如果她才是主谋,任谁,都不会容忍某个想杀自己的人。
“卫遥。”
她终于仰头看他,嗓音沙哑异常。对上他沉寂的眸,温画缇倏而说不出话。好一会儿后,他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皎皎,你想杀我……”
“我没有!”
她立决反驳,掌心撑得疼。
夜冷寂,烟火结束了,她清晰听到从河面吹来的风,同样吹乱她杂草丛生的心。
温画缇不想瞒他,老实道:“我承认,我的确和他串通好,把你带到这。但我不知道他要杀你,我要是知道,就不会临头喊你了!”
卫遥也蹲下,抚摸她,嗓音空虚:“那么把他带到这来,你想做什么呢?”
“我......”
她说不出话。
卫遥突然站起,在风里笑了几声,没再答,只是冷漠下令把她带回府。
回去的路上,也不和她同乘马车,一路都在骑马。
温画缇认为事情糟糕透了,也不懂卫遥信没信她的话。不管信没信,她想逃跑想离开的心总是真的,这点不难看出。
他生气也是的的确确的……温画缇突然很惶恐,回去后,卫遥会怎么对付她呢?不会把她关起来使劲折磨吧?
从来没有一刻,她这么不想回家。她跳下马车,看着卫遥走在前面的身影,心慌得厉害。
走进寝屋,屋里烧了暖炭,她躲也似的钻进被窝。
被窝露出一条缝,她瞄见卫遥沉默坐在床边,抬起的手想往被窝摸,却又犹疑收了回来。
最后他起身出门了。
他出门了?他出门了!
温画缇暂时松气,露出脑袋大口呼吸。没多久,又听到他推门的声音,咻得钻进被窝。
床陷了一陷,接着传来他清冷的嗓音,“出来。”
她不敢动。
“出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早晚躲不过,温画缇实在被他这模样唬到了,颤巍巍的脑袋探出被窝。
草根一冒芽,很快被他揪了过来。
卫遥拉住她的手,她吓得连眼都不敢睁,突然感觉掌心一片清凉,被他抹上什么,反反复复地揉。
被揉散的草药味扑鼻而来,她终于睁开眼,见他神情专注,正盯着她掌心的血渍,手指又从陶罐挖了点儿深绿的药膏,继续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