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夫后,竹马他回来了(81)
两人心有惴惴, 直到万蕙兰爬出车窗再看,更确定这个想法。
比起天灾带来的流民,更显得人祸细思极恐。
倘若是战乱, 他们既逃荒到五神山, 那么也就意味着,暴乱离洛阳并不远。
此地显然不能久留, 他们得赶紧回到城里。温画缇正如此想,突然听到前面的马啸。朝外一看,原来是僧人去城里采米,现在正乘牛车上山, 麻袋的粮食都流民瞧见了。
一个饥肠辘辘的流民两眼放光, 拎着棍头就把僧人敲晕,爬上牛车抢米。
前路忽然乱做一团, 游人惊慌失措。有了出头鸟,这些流民竟都不管不顾, 饿狼似的直扑,抢人东西, 身上的干粮要抢, 金银财器也抢。
山道乱成一锅粥,游人们大声尖叫, 打得打,跑得跑。
温画缇心脏猛跳,她们这辆马车外观雅致,车里还有好些糕点和果子,必然是众矢之的!
她连忙叫万蕙兰跳车,彼时长岁正在拦流民,空手接木棍。十几个流民突然扑来,长岁朝她们大喊:“娘子,你们先走!往回走,从后面的山道下山!”
这趟她和万蕙兰出来游玩,共带了六个家丁。长岁让这六人都去护送她们,她和万蕙兰赶紧把簪子手镯都拔下,丢到一边的山道。
他们的前路是疯狂的流民,而后路全都是逃乱的游客。
往后猛跑,是上山的道。
五神山有两条官府修的山路,一条西道,一条东道。而长岁此刻就在西道被流民缠着。只要跑到月泉石,她们就可以往东道下山了。
长岁连训练有素的死士都杀过,对付十几个流民并不难。况且长岁的功夫很好,温画缇并不担心,只拉着万蕙兰的手拼命往回跑,只要跑到月泉石,他们就可以在这等长岁,碰头会面。
“缇娘?缇娘你还好么?”
温画缇提裙猛跑一段路,开始头晕目眩。
他们已经抵达半山腰的月泉石,只要往下走,就是离开五神山的东道。
这里四处都是逃乱的游客,尘土飞舞。她体力不支,撑着膝盖痛咳两声。
突然听到有人喊:“糟了糟了,东道也有流民上来了!他们来抢钱了!”
她和万蕙兰俱惊,抬头骤然一看,另条山道果然也有杵着木棍,纷纷爬上来的流民。
长岁还没有赶回来,这些流民十分疯狂,抱住人就搜刮钱财。
“肉、肉,我们要吃肉......”搜不到钱,他们跟疯了一样,十几个流民把女人围起来,拖住就往山下走。
女人的丈夫拼命去扯自己妻子,却挨不住有木棍的流民,当头棒击,陷入昏厥,也被抬下了山。
这些流民起码有五百人,而月泉石周围的游人却只有几十,人人自危。
两边的山路走不了,下山不能下,他们惊恐尖叫着,一窝蜂往山顶爬。山顶的庙宇众多,会有僧人开门接纳的,还怕挡不住这些吃人的流民?
往山上跑的时候,流民越来越多。
起先是三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折下树枝,给她们断后。
后来又有流民从西面来,剩下三个家丁也断后了。
临近黄昏,天越来越黑。温画缇的体力逐渐支透,手指仍拼命抓着树桩在爬。蕙兰亦是满头的汗,比她前面两步,“缇娘,缇娘!咱们再坚持一会儿,往上爬就有寺庙了!”
她的腿酸痛不已,连气都喘得累极。
实在爬不动了,温画缇抱紧肚子喘气,嗓音绝望又沙哑:“蕙姐姐......我不行了,我爬不动了!你赶紧爬,别管我!”
腿快断了,就在她累的要歇下时,万蕙兰突然抓紧她的手:“歇什么歇!赶紧!我拉你接着爬!”
她的眼睛突然湿透,再来不及多想,咬紧牙,用力握住万蕙兰的手。
然后就是这一刻,旁边突然有人喊:“温娘子!温娘子!快来这儿!你们快来我这儿!”
温画缇转头一看,天色森黑,此人躲在树桩后,长着与范桢一模一样的脸。
记忆里有道影子扑闪,她看着正往山顶爬的流民,最后毅然决定抓住蕙兰的手,跟在那人身后。
那人带着她们穿过几从灌木,最后躲在山腰的草垛子里。
双腿麻得已经不足够支撑她蹲着,温画缇一屁股坐下,小小喘了两口。
借着朦胧的天色,她轻轻扫了眼身旁的男人。这张脸神似她的丈夫,只不过比范桢要黝黑。
她想起来了,他叫吴定,是董玉眉的奸夫,米店送米的伙计——只是再一打量,吴定身上也十分破烂,与那些流民没差。
温画缇抓紧蕙兰的手,提高警惕。
吴定似乎也察觉到她二人的害怕,等山腰流民的身影消失后,他小声说道:“温娘子别怕,我不是吃人的。我逃亡的时候混入这伙流民,才变成这样。要不了多久,洛阳的官府就会来镇压,咱们只消等待。”
除了等待,他们的确也做不了别的。
不得不说,吴定找的草垛真隐蔽,尤其天色一点点黯淡,她们藏在这儿更是看不见一点人影。
一盏茶的功夫,她听到蝈蝈叫声。
深秋的蝈蝈已经很少了,她竖着耳朵细听,先是叫了三遍,又是叫了五遍。
温画缇陡然一喜——这是她与长岁约定的暗号。
她模仿蝈蝈,尝试叫了七声。长岁耳朵果然灵敏,立马寻着声音找来。
他看见吴定也在时,险些拔出刀。温画缇急忙拦住,“嘘,是他帮了我和蕙娘。”
长岁收刀入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
很快,山脚陆陆续续点燃火把,是官府的人来了。官兵们飞速把五神山包围,开始捕抓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