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钗(43)
沈洲看着面前的人,躬身道:“太子作为储君,理当为立个清白之世,而非填满骷髅的泥潭。”
太子一副君王威严道:“你下不去手,总要有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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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突然被搜查,宋昌平被问刑,且判欺君罔上之罪。
宋南枝得知此消息,瞬间觉得天都塌了。她去寻沈洲,可王府,北玄司她怎么也找不到,接下来的几天,沈洲就如同消失了。
瑞王妃看着她每日躲在房间里,又帮不上忙,也心疼坏了。
这日一早宋南枝回了一趟宋家,因为母亲忌日,她不得不回去。赵氏早在家里准备好了,都陪这宋南枝在祠堂里烧祭拜,末了又陪说说话。
可宋南枝怎么都提不起精神,躺在房间软榻上沉沉睡了一觉。
她梦见了青山,雀鸟。
母亲与她去登高,回来时摘好些菊花,黄色,绿色,红色。
幼嫩的手腕浸泡在木盆里,将那些花瓣一点点都洗干净,然后铺晒开来,最后印在父亲洗好的纸上。
只等它阴干了,就一张很漂亮的花笺。
母亲教她写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母亲写得很漂亮,宋南枝手小行笔不稳,她一写不好,便总爱哭。
母亲贴贴她的脸:“枝枝还小呀,等你长大些了,就能写得很好。”
后来阴雨绵绵,每次都是她与父亲去采菊花,作花笺。
父亲总念叨:“我没你母亲手巧,这些花笺总是她在才做得好。”
院子里的晾晒了各种各样的花笺,宋南枝却不爱写字了,她坐在天井旁边看着树上的雏鸟发呆。
雏鸟儿落在井沿上,连它都鸟窝也随着掉了下来。
她走上前去看,才发现鸟窝里的插了一柄短箭矢,那被箭刺死的想必是雏鸟的娘亲。她心有不忍,捡了好多树枝重新编织了一个小窝,然后小心翼翼的爬到树上放了回去。
可等雨停了,那新搭的窝又掉了下来,鸟儿也死了。
它身上也插箭矢。
宋南枝看着那拿弓箭的少年,哇得一下哭出来声。
不止是哭那只雏鸟,也将她一整年的眼泪都哭干净了。
“你的鸟?”
少年一袭青衫,意气风发,“你若喜欢,我送你几只便是了。”
宋南枝蹲在地上:“可我只要那一只。”
少年难办,只好道:“算我欠你的,日后你若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青山远黛,细雨缭绕。
少年在雾中行远,“瑞王府,你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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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枝醒来时已经傍晚了,春杪催着她回王府。
“王妃派了好几次人来问姑娘,可姑娘这一睡竟睡了好些时辰。”
宋南枝应着,随后起了身去向赵氏告别。
赵氏拉着她的手:“在王府里好好的,养好些身子,莫要让叔母和弟弟担心。”
赵氏哽了哽,“我们也总是会在这的,你若想回来就回来。”
宋南枝笑着应好。
她总是这样,哪怕她现在真的难过到了极点,总是不敢显露出太多,怕让人担心了。
已经入了秋,夜里裹挟着点风雨,从厢帘里吹进来,很冷。
春杪暖着她的手,“姑娘,您还冷吗。”
宋南枝连日的用得膳都抵不过人家一天,气色不太好,只吩咐道:“明日的宝斋就不去了。”
“嗯,您好好歇着吧。过几日说不定就好了,老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春杪安慰说,“奴婢虽然不知道世子去哪儿了,可是奴婢觉得世子一定不会不管的。”
五日过去了,沈洲不见了五日。
宋南枝说:“但愿。”
瑞王妃已经在西院里候着她,来看看她是不是还好,又问及了宋家的情况,然后说王府都会帮忙打点好。
沈柯也在,她没什么话要说,只拎来一壶酒。
想必第一次见时,沈柯的气色好了很多,能吃能喝,必要是还能当朋友。
她问:“喝吗”
宋南枝摇头,与她并肩坐下。
“其实呢,酒是挺好的东西。你高兴时喝它,能让你五脏六腑都沸腾起来,那种感觉很快乐的。”
“若你不高兴时和喝它,你就只管喝,它能麻痹你的五脏六腑,你就没知觉了,然后好好睡一觉。”
宋南枝笑笑:“说得还挺有道理。”
沈柯的小脸上也难得挤出一点笑:“是吧,可要试试?”
“不过这个果酒,有点后劲,你别喝多就行。”
宋南枝接过,试着抿了一口,甜甜顺滑的梅子香味,浸润了舌尖。
沈柯道:“其实我哥他看着冷冰冰很无情的样子,实际他并非是如此的。你们只是还缺点深入了解吧。”
宋南枝又拿起酒囊饮了几口。
“你当日在宫宴上落水是有人故意推你的吗”沈柯侧头看着宋南枝,相处这么久以来,她都不信外头那些流言是真的。
宋南枝道:“记不清了,或许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那小船本就不稳,而且人一多总是会晃,也怪她自己没有站稳。
“其实你可以向我哥解释一下的,你与他相处这么久,他总不会是个傻子一样,连这都看不出来。”
.....说的有点道理。
宋南枝捧腹笑了好一阵。
她一笑,沈柯有些不高兴了,“你怎么不好好听人家讲话!”
“我听呢!”
宋南枝说:“我觉得没有必要。”
沈柯不解:“为什么?”
院子里的海棠一瓣一瓣飘落在地上,宋南枝坐在檐下,盯着它们看很久都没有回答。
没有必要。
他们之间没有必要解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