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雪(126)

周围有人也听见这句，寥寥看了一眼后，就各自匆匆收回了目光。

她寻声望去，面前站着人瞧着年岁不大，身量极高，寒眸剑眉，只一身干净的石青直缀仙袍，鹤海游鳞矜带束腰，站于原地，萧疏轩举，湛然生威。

若说方才的声音她不知是谁，眼下正正见到人，她自想起了。

“无珩公子。”她道。

玉山峰主有四，分别是无垢、无常、无情，无乐。而眼前这位，正是无常峰峰主关门弟子——玉无珩。

他天资聪颖，自小习完四峰所有藏书，八岁便开灵脉，十二岁破金丹，十四岁结婴，十八岁破化境，实属难得一见的天才。

仔细想想，姜止吟初见他时，倒是一次意外。

几年前她特来玉山参与试炼大会，也曾想会碰上这位天之骄子，只可惜听说那时的他正领命外出，无缘切磋。再后来便是比试结束，她夺了胜利将要返程，恰见他复命归来。两只灵舟隔的不远，远远对望一眼，就顺便记住了面貌。

约莫五年过去，初见那时略带青涩的少年模样倒已全然被成熟稳重所取代。

玉无珩：“奉师尊命，姜姑娘随我来。”

“有劳。”

无常峰。

云雾缭绕，巍峨山峰矗立其中，某处仙府内。

一个中年女子试探性探向眼前人的手臂，方探没一会，又将他的手轻轻放回。

“无常尊者，方师弟情况如何？”姜止吟道。

“小事，但……”无常抬眸看姜止吟，“但若要全解开这毒，还缺一味药引，且只有一处才有。”

玉无珩顿了顿，一时没想出玉山药植繁茂无所不有，能缺什么药材。

姜止吟：“尊者但说无妨。”

药引而已，只要她能找到。

“来时想必你也瞧见些热闹吧。”

提点到这，姜止吟再不明白便也明白了——缺的药引是白芷会的彩头。

可白芷会是炼药比试，她常年习剑，对药理的了解只是冰山一角，如何夺魁？

“我知道了，有劳。”

“母蛊还在吗？”无常尊者问。

“在。”

姜止吟唤出云裳，她身着浅青普通弟子的装束，因为被她藏于灵囊的缘故，出来时也正处于昏睡。

无常上前一探，笑了笑：“母蛊确实在她身上，拿到药引，剩下的就好办了。”

“好t。”

——

“姜姑娘。”

才走没几步的人一怔，回眸。

还是那张面孔。

玉无珩慢慢走到面前。

姜止吟看了眼他，问道：“无珩公子可还有事？”

闻言，他极短迟疑了一些，这才道：“赤心草我可以帮你。”

姜止吟微怔，心底的一丝疑惑蔓延开来。

只这时，玉无珩平静地说：“但有个条件——”

娃娃亲

“切磋？”

姜止吟错愕。

玉无珩颔首, 音如空谷幽涧，“剑道天才，早想讨教一番。”

话罢, 他抬起眼睫，深眸直直看着她, 等着回应。

这话倒一点不叫人惊讶，毕竟他是玉山为数不多习剑之人，而她恰也曾遗憾两人没正式交过手。

姜止吟看着他神色，尾音清澈：“好，那赤心草一事就劳烦无珩公子费心。”

得了答案，他面色无二：“那是自然。”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若无事, 无珩就先行一步。”

一拍即合，姜止吟刚开始也打算就此离去, 后来脑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又停问他：“无珩公子。”

玉无珩回望她。

“桃花翁，桃老此时可在？”她问。

“在。萃华锋桃花林, 可要我带你过去？”

姜止吟摇头，那地方怎么去她再清楚不过, “多谢。”

——

山幽深处，小桥流水, 水流潺潺，漫山桃花铺地, 桃林妖妖，春风拂面, 清香袭人，谓桃林。

姜止吟看着四周熟悉的一切, 不由放慢了步子。

第一次来时她年岁尚小，不知不觉间就踏入了桃林，也因此遇见了称的上有些奇怪的桃花翁，喝了他的桃花酒。第二次见他，是在仙门大开，不过那时两人并未有过交谈。

她突然想起那时喝了桃花酒桃花翁半醉着对她说的一句话。

“娃娃，今日三壶桃花酒，日后可要还回来。”

她当年懵懂，想寻来比桃花酒更好的酒，只是后来辗转多地历练，却从未寻见比之更好的。慢慢的，记忆中的味道逐渐忘却。

“你是谁？”

姜止吟倏尔停下思绪，循望过去，说话的是两个半大的娃娃，一男一女，都穿着缩小版的粉白小领，扎着犄角式样的髻。

两个娃娃健步过来，一个站在她左边，一个站在她右边，齐齐斜昂着头打量过来。

“桃花翁可在此处？”她问。

“找桃花爷爷？”

“嗯。”

姜止吟低下头轻轻摸了下左右两个小脑袋，温声地说。

“就在前面。”

两个娃娃别开头，急匆说了这么一句，就忙跑开。两人跑的极快，腰上的桃花坠子一晃一晃的，发出丁零脆响。

姜止吟视线随望过去，视线上移，只见两双半掩在发里的雪白耳根一片羞红。

她眼眸一弯，随着娃娃的话继续朝前走。

蓝天白云，流水潺潺，桃树绽放铺满遍野，柔和清风拂过桃林，传来阵阵芬香。眺望远方，只见一处人影仰躺在树上，他半抱着一坛酒，睡的香甜，不觉间，粉白的纱衣垂落半空。

姜止吟走近些。

然而树上的人依旧阖着眼，脸色红润微醺。

莫不是真醉了？她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