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标准的岚朝贤夫。
而现在,这位贤夫,为他提供了一阵好风,将他送往那青云之地,那聚集了全天下最有才学、最为贤良的男子的青云地。
无论辛言忱是否甘愿,作为一个后爹,徐玉修的确仁至义尽。
他平静行了一礼:“多谢母亲、父亲为言忱操持。”
不愿与几人寒暄,他再次行了一礼,便告别离开。
书房内,辛子槐微微沉下脸:“这性子,也不知道入宫该如何。”
徐玉修温言劝道:“忱哥儿还年轻,性子可以慢慢调.教。”
听到这,辛子槐突然一顿,她扫过一旁装乖的辛言筠:“若说年轻,筠哥儿不是更年轻吗?”
生出这个念头后,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目光慢慢变了。
辛言筠被母亲的眼神吓到,忍不住想往爹身后躲,徐玉修却轻轻掐了他的腰一把,他便又不敢动了。
徐玉修有些迟疑道:“槐娘的意思是.....?”
辛子槐笑了:“你一贯聪明,不是猜到了么?”
她提起毛笔,将“辛言筠”三个字重重圈起来。
“按理说,筠哥儿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忱哥儿是你心善,才让他占了个嫡长的名。”
“就连这福太贵君的人脉,也是你们徐家的。筠哥儿才是岳母的亲外孙。”
“玉修,委屈你了。娶得如此贤夫,子槐何德何能。”
辛子槐轻叹一声,注视着眼角沁出泪水的男人,贴心地抚上他的掌心。
“你且放心,等筠哥儿再大点,我必会拼尽全力将他送入宫。忱哥儿这个当哥哥的,也算是先为弟弟探探路。”
话说得好听,辛子槐的想法只有她自己内心知道。
比起忱哥儿,当然是筠哥儿与辛家的心更齐,况且多送一个儿子进宫,博得恩宠、诞下皇女的几率才更大。
徐玉修颤声道:“多谢妻主。”
他心中轻叹,成了。
*
回到院子,辛言筠这才急急道:“爹!你干嘛不帮我拒了!”
他想和母亲说话,还被爹掐了!掐得特别重!
徐玉修不紧不慢地倒上一杯茶,睨他一眼:“瞧瞧你,有点高门公子的样吗?这点小事,急什么。”
辛言筠一把抢过那杯茶,一饮而尽:“这哪里叫小事!这是我的婚姻大事!”
“正因为是你的婚姻大事,我才这么操心。”
徐玉修冷冷道。
与往常不同的语气,让辛言筠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
徐玉修眼中多了一分满意,这才慢条斯理道:“筠哥儿,你可有心上人?”
“.....并无。”
辛言筠才14岁,他没想到,刚才哥哥那儿才发生的对话,也在他这里发生了。
14岁的小郎君,谈及这个话题,下意识地耳.根微红。
徐玉修蹙眉,仔细打量几眼,见儿子眼底只有羞窘,而无春意,这才放心。
“既如此,为何不入宫?那是全天下男儿梦寐以求的地方!比你外婆家还要富贵!”
妻主升为青州长史后,徐玉修自觉底气足了点,又想为儿子谋求一桩好的婚事,便带着9岁的筠哥儿回家省亲。
焰州比青州繁华得多,徐府也比辛府大得多。
徐玉修在家中时只是个庶子,谨小慎微,处处留意。可那次省亲,却让成为长史正君、有些自满的他,陡然清醒过来。
费尽心力爬到这个位置,勉强能够入嫡父的眼,被带着参加几个宴会后,徐玉修陡然发现,仅仅是一个焰州,便远超他的眼界。
在那里,区区六品官员算什么呢?以筠哥儿的身份,若想求门好亲事,除非当续弦,要么就是嫁给后院小侍一堆的花心女子。
嫁给家世次一等的人当正君?徐玉修自己走的是这条路,可他的儿子是嫡子,凭什么要吃这个苦!
焰州尚且如此,坐拥13部州、整个岚朝的陛下又该是何等尊贵!
既然嫁给谁都一样,那何不如嫁去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
那才是他的筠哥儿该去的地方!
被父亲的目光灼到,辛言筠觉得对方都陌生起来。14岁的小郎君不明白,那叫“野心”。
他只是有些讷讷道:“陛下见惯了美人,我、我如何配得上?”
说得好听,小郎君其实还有点傲气,虽无心上人,却也曾幻想着找个话本里一样宠他的女子。
可他也有自知之明,一个六品小官的嫡子,在坐拥天下的女帝面前,什么也不是。
徐玉修轻笑:“筠哥儿,只要你想,没什么做不到的。”
看穿儿子的心思,他慢条斯理道:“陛下今年18岁,比你大4岁,她于政务上颇有天赋,去岁的黄河水患、前年的津州干旱,正是因为她的知人善用,才得以平息。”
“你外婆着人在京城打听过,全京城优秀的男儿,没有不恋慕陛下的,那样的女子,筠哥儿,只要你见上一眼,你就会爱上。”
那也是权势的魅力。
“比起先帝,陛下的后宫更是称得上干净,筠哥儿,你生在了一个好年纪。”
“你年轻、漂亮、识趣,再过3年的下一次选秀,陛下21岁,也到了会疼人的年纪。”
“但疼不疼你,就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了。”
徐玉修放缓了语调,辛言筠忍不住听得入神,心中那陌生而遥远的京城里,有一个形象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岚朝的女帝陛下,全天下最优秀的女子,他见一眼就会爱上。
黄河水患、津州干旱,那是距离闺阁男子很远的地方,可在那人手中,整个天下,仿佛也只是弹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