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你无意争宠,倒也不需要我教你什么,至于你那荀生弟弟,他得了赐字,自有他的路要走。回头我让下人送8本游记过来,便算了清。”
“往后啊,你会明白,在这宫中,可没什么‘哥哥弟弟’的说法。”
话毕,他径直离开。辛言忱站在檐下,望着那道乌色身影,莫名觉得,谢美人的背影有几丝清冷。
没了那讨喜的笑,单单望着背影,倒的确像是在宫中呆了三年的模样。
*
谢烬没带下人,孤身前来,辛言忱便也让四条鱼离开。
等人走了,秋鱼方才出现。
见辛言忱有些走神,他也不敢打扰,只将谢美人用过的茶具换下,又给主子倒上新的茶水。
原先的茶水,竟还温着呢。
谢美人,青州。
辛言忱很慢很慢地思索着。
这位谢美人,约莫有个心上人,在青州。
这是很离奇的猜测,对后宫的侍君而言,更是一项足以杀头的罪名。
整座皇宫,都该是女帝陛下的。
包括里面的男人。
可是,心是不可控的。心里想着什么,谁会知道呢?
前提是——没有将其说出来。
那么,谢美人为何故意将自己的把柄递到他手上?
的确。
辛言忱有八成的几率,认定谢美人乃故意为之。
故意引导着,让他以为,谢美人有个心上人。
若未曾见过女帝陛下,或许辛言忱不会怀疑。一个男子,嫁人前有了心上人,多正常的事呢。
可辛言忱见过了女帝。
仅一面,便让他记到现在。
那样风华绝代的人,谢美人见了三年。
该是何等的心上人,才让他至今念念不忘?乃至听到心上人的同乡,便迫不及待地赶去,只为了聊几句心上人家乡的风光?甚至走神得那般明显。
要知道,这里是后宫,行差踏错,便足以跌入万丈深渊。
一个三品官员的嫡子,在后宫呆了三年,还会那般愚蠢么?
因此,辛言忱确信,谢美人是故意的。
只他的目的,倒是有些难辨了。
纵然知道此事,辛言忱也无法去举报。对方离开前刻意提到陛下赐书,他不确定,陛下是否知晓此事。
二来,谢美人终究是刺史之子,如云修齐一般,入宫属于内定。绝无可能扳倒。
当然,辛言忱也从未想过扳倒对方,扳倒任何人。
想来想去,辛言忱也只想到了“示敌以弱”四个字。
可他无意争宠,谢美人此番前来,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
辛言忱想得很好。
可在书房作画时,不知不觉,一道身影竟跃然纸上,冕旒轻晃。寥寥几笔,可见威严与渺然,竟像是要从纸上飞出去似的。
辛言忱恍若未觉。
放下毛笔,另取一支蘸上朱砂,点在了女子唇间。
恰在此时。
冬鱼匆忙踏入:“主子!今晚的侍寝人选定了!”
冷白色的指骨轻颤,朱砂坠落,那唇,便越发得艳了。
那双冷淡的眸子越过冕旒,落到他身上。
辛言忱猛地惊醒。
女尊
冬鱼身后, 秋鱼匆忙追来,见主子未曾斥责,方才松了口气。
随即拉着冬鱼跪了下来。
“主子, 冬鱼本想去御膳房选些糕点,途径御花园时却遇见了张公公。”
“张公公说......今晚的侍寝人选,已经定了。”
话毕, 秋鱼有些忐忑, 生怕辛言忱责怪他们擅作主张。虽是冬鱼的主意,他没拉住对方也有责任。
冬鱼有点懵, 跟着垂下了头,只眼底有些不以为意。
主子肯定不会责怪他们的。
等了许久, 上方传来一道声音:“起来吧。”
两人站起身,不敢直视主子,目光便下意识落在了那书案上。一张崭新的宣纸摊开, 上面干干净净的。
秋鱼下意识思索:主子分明在书房呆了许久, 连茶水也未叫。他守在门口时,连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扰了主子。
结果——不说作诗作画, 主子竟连一个字也未曾写下?
辛言忱垂眸, 宽大的袖口垂落, 遮住了掌心攥着的纸团,指骨用力到发白, 他低低问道:“人选,是谁?”
冬鱼连忙道:“是......”
辛言忱却又打断了他:“是臻才人吗?”
冬鱼愣了几秒,他也没多想, 直接摇头:“不是。”
“是云贵人,主子。”
云贵人, 云修齐,正四品青州刺史之子。
见辛言忱沉默,冬鱼反倒过来安慰他:“主子,这侍寝顺序也是有讲究的,云贵人家世出众,陛下顾忌着他的母家,必定会先宠幸。”
“都是一批入宫的人,在陛下心中,怎会有感情可言呢。”
他安慰得像模像样,辛言忱心底一丝隐约的情绪倒也散了去,他轻笑道:“往后不可如此擅作主张。”
“今日之事,便罚你撤掉今天的晚膳罢。”
冬鱼愣住,被主子责罚,虽不疼不痒,到底还是有些委屈,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应了。
等离开书房,来到一棵僻静的树下,秋鱼蓦的变了脸色:“你啊!糊涂!”
脑门被人戳了几下,冬鱼躲了躲,辩解道:“我、我也是担心主子饿着,便先去御膳房看看。”
“主子在书房,我不想扰了他,难道还做错了不成?”
秋鱼却问:“若你在别的主子宫里当差,比如君后,比如林侧君,你还敢这样吗?”
冬鱼:“.....我也混不到一等宫侍呀。”
“但你得按照一等宫侍来要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