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正君,周围的宫侍们越发屏气,生怕扰了主子。
“是山茶油的味道。”半晌,盛怀景站起身,接过下人递来的新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眼底俱是冷意。
云绫倒吸一口冷气,看向拐角处。经过几个下人确认,有山茶油味道的那片青砖,就在靠近荣臻宫那个方向的拐角。
也就是说,无论沈青植出宫时有没有经过御花园,或者他有没有出现,都不影响结果。只要臻侧君来了御花园,走过这条长廊,都会摔倒。
这局就是冲着裘荀生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沈青植,或者说原序青,只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罢了。倒是误打误撞的一石二鸟了。
御膳房的人被匆忙叫来,便听云绫问道:“最近有人从御膳房取走山茶油吗?”
总管擦了擦汗,她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此事涉及谋害皇嗣,只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
“山茶油,山茶油......奴才记得,上个月才进了一批新的山茶油,因各个宫的需求太大,昨日便又进了一批.....”
说到这里,总管灵光一闪,急忙道:“奴才想起来了,昨天领山茶油的下人笨手笨脚,说是在路上撒了一些,还被罚了好些银子!”
跟在总管旁边的下人连忙补充:“小卓子说了,好像就是在御花园摔的!他也担心冲撞了贵人,摔倒后没急着回御膳房,反而叫人先将那片地上的油打扫干净了才离开。”
能在宫中生存的都不是傻子,宫里又有孕夫,油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就放任它撒在地上啊!
云绫皱起了眉。
这么一说,这残余的山茶油气味,大概是昨天的。与今天的意外似乎并无关系?
虽然心底觉得不可能,可谁能证明茶油是昨天洒的还是今天洒的?
没人能证明!
盛怀景沉着眸子,挥退下人后,便朝着荣臻宫走去。路上恰好遇到了赶来的女帝。
看着女帝匆忙的脚步,盛怀景心底下意识觉得晦涩。
她着急了,他看得出来。
那么急什么呢,急那个尚未出生便已夭折的孩子,还是急臻侧君,急着为他讨一个公道?
种种难言的心思掠过脑海,又被盛怀景压了下去,他行了礼后,还是事无巨细地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陛下,此事目前看来与原家正君无关。是否派人去原家递个消息?”
“还有合华宫那边,原侧君还怀着身子,若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消息,心中担忧父亲损了身子可不好。您若有空,便亲自去宽慰一声吧。”
臻侧君的孩子保不住了,那么原侧君的孩子便绝对不能有意外!
......
若是原侧君的孩子也没了,陛下便是登基不久连失两子,绝非吉兆。
到时,被朝臣质疑可如何是好?
女尊
兰德宫。
林斯玉一手轻挽衣袖, 另一手慢条斯理地研磨着香料,香气在空气中荡开,带着几分未经处理的粗糙, 却霸道得很,浓郁而沉闷。
“本宫倒是小瞧了这位君后。”
“他呀,还真是不争不抢的呢。”
长平温顺恭敬道:“多亏了主子您有先见之明。”
有了昨日摔油一事, 谁又能证明今天的地上依旧有油呢?
盛君后自以为发现了甜汤下藏着的油香, 实则那只是第一层,不过是主子故意留的漏洞罢了。
林斯玉笑而不语, 眉目舒展。他总是这般,带着清浅的笑意, 雅致而风流,就连首饰也只喜欢温润的玉。
就是这样的温柔一刀,了结了陛下的第一个皇嗣。
不,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
想起主子的计划, 长平敛了敛眸,问道:“主子,要通知太医院那边吗?”
研磨的动作微顿。
“砰——”石杵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林斯玉没了调香的兴致, 干脆利落地起身, 坐到榻上。
长安乖巧上前,替主子按揉起太阳穴。
“这个好君后啊......”林斯玉低叹。
天时, 地利,人和。
谁能想到这次老天帮了他一把,竟将原序青也牵扯了进去。可也有不足, 由于事先没料到,林斯玉原本准备的计划就不够用了。
若是盛怀景蠢点, 没发现花生油的事还好说,可他偏偏发现了。
退而求其次,若盛怀景有点私心,那么也可以瞒住花生油的事。就算不将锅推到沈青植身上,归类为意外,也可以让陛下和福太贵君迁怒沈青植。
那样,原序青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不安稳了。
可这样好的机会,偏偏他盛怀景放走了!
呵,当然,他也在陛下那儿有了贤名。可贤名有什么用?原序青真生下孩子,陛下心底绝不会再有旁人!
身为唯一皇嗣的生父,原序青会成为陛下心底特殊的存在。
仅次于“那人”的特殊存在。
......
似是想到不虞的事,林斯玉沉默了很久。半晌,温柔道:“当然。”
“到底辛苦了五个月,总得叫臻侧君有个发泄的地方吧。”
这宫里的水啊,到底还是不够浑啊。
*
荣臻宫内,众人忙得连晚膳都来不及吃。
这次的事儿,也被归为了意外。内务府、御膳房、荣臻宫内的人倒是查了个遍,可就是没有头绪。
就连昨天撒了花生油、看似极有嫌疑的小卓子也被查清,他自幼有个紧张的毛病,一着急就容易做错事,否则也不会一直在御膳房打杂。
昨天的事,他也解释了,是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被一只雀儿惊了,这才撒了油。
这事儿一出,还没被送去慎刑司呢,小卓子便紧张得尿了裤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被御膳房总管赶紧拖走了,省的污了贵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