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祝长青(82)
一小时前，因为拨不通苏青的电话，陈述尧车开到小区门口又掉了头。他本是打算去她常去的地方碰碰运气，却在经过苏青公司楼下时，碰见从咖啡厅里走出的熟悉身影。
陈景明表现得并不平静，他把拉开的车门重重关上，在扬起无数尘土的路边，眸光冰冷，“你很得意吧？”
那个地点、时间、以及陈景明讲话时的语气，陈述尧几乎不需要费力就猜到他们两见过面，甚至谈了一场时间不太短的天。
他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苏青又知道了什么。
打架这种事情，吃过一次亏似乎并不会让人长出记性和理智。
陈景明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踉跄着脚步，“陈述尧，别以为我会改观，我依旧看不起你。”
“那巧了，我也同样。”
面对陈景明可以绷住的情绪，强硬的语气，在想到她时，全都消失不见。返回的路上，陈景明刻意的提醒再次回荡在脑海里——
“你以为躲在暗处窥探哥哥的女朋友多年，是什么值得他人感动的事情吗？”
暴雨来临前的天空，是厚重的铅灰色。
陈述尧坐在驾驶座，一路卡着最高限速疾驰。风从没关上的车窗灌进来，凉意像是能沁到骨头里。没有目的地，他沿着国道行驶一圈后又回到小区。
手机里跳出特别关心发出的微博提示——
「爱吃萝卜和青菜：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陈述尧几乎在瞬间脑补出苏青讲出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是自信的，眼尾上扬，底气十足地说，“我才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像无数次，无数次他作为观众，隔着屏幕或纸页看她游刃有余应对各种采访对象的模样。
心情似乎平复了很多。
陈述尧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室的黑暗。
悠悠听到动静快步跑到了他的脚边，熟练地扯动他的裤脚。
直到身后传来密码输入的响动，一遍遍。陈述尧从不断响起的错误提示音中判断出对方的情绪。急切又慌张。
62.花雨落
那些被风鼓动吹散的情绪，在寂静中重新燃烧起来，火势凶猛。
陈述尧闭了闭眼，伸手拉开门，对上的是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
但，苏青的语气却很平静。
她轻声问他怎么不开灯
陈述尧看了眼她几次偏移、踩空的脚步，蹲下身子，帮苏青把鞋穿好，“刚从公司回来。”
人生为数不多的几次谎言，竟然都给了面前这个人。
苏青小声地哦了一句，手指不停缠绕着背包的链条，她的目光没有在看他。
陈述尧察觉到了，他接过一杯水放到她的手边，然后拿起沙发边上的外套，”要不要带你去洗澡？“
苏青摁开了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很经典的外国影片——
因为车祸被迫一生都只能与轮椅相伴的男主选择用安乐死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剧情已经播放到尾声，已经离开世界的男主给女主留下了一封信。
非常标准且纯正的英式发音。
陈述尧走近客厅中央时，台词正好念到最后一句。
「Don’t think of me too often. I don’t want to think of you getting all maudlin. Just live well.
Just live.
Love,
Will」
陈述尧脚步顿住，思绪有些空。
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观看到这部影片还是在大二的一个晚上。
临时增加的一节写作课上，老师匆匆赶到。
“也快期末了，今天就不给大家讲课，放部电影吧。”
老师的话音落下，底下一片欢呼。
陈述尧坐下没一会儿，左手边的位置发出悉窣的响动，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同学，这位置有人吗？”
是姗姗来迟的苏青。
陈述尧翻动书本的手指顿住，摇头，“没有。”
他坐在最后排靠中间的位置，两边都有人，苏青把书包往他旁边的空位一扔，手撑着座椅的边缘，用力一跳，落进了座椅中间。因为空间受限，她的动作算不上灵活，撞得桌面颤了几下。
两旁的同学投来探究的目光。
苏青浑然不觉，她坐下后就往耳朵里塞进耳机，注意力完全不在教室中，也不在电影上。
陈述尧把手里的写作书往后翻动了一页，苏青听完一首歌翻着歌单切换到下一首。
各自相安无事。
阶梯教室的灯被揿灭，大荧幕的光像幽幽的萤火，陈述尧仿佛听见自己起伏的心跳在静谧的空间里不停跃动。他攥紧手里的钢笔，帽尖突出的位置戳进掌心，细碎的痛感让陈述尧得以找回一些理智。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到投屏上，电影的开场经典又寻常。男女主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斗嘴，言辞激烈。情节很精彩，陈述尧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故事中，电影的结尾算不上圆满，但也在情理之中。
片尾曲响起同时，教室里的灯也被点亮。旁边位置，苏青一觉睡醒，抻了抻胳膊，她听见讲台上老师在对电影的剧情进行分析，周围的同学也议论纷纷。
迷蒙的视线一点点被好奇填满，她揉揉眼睛，扭头看陈述尧，“大家都在讨论什么？”
陈述尧把书收进背包，说，“故事结局吧，男主自杀了。”
苏青拆开一包薄荷糖，声音含糊，“这么虐吗？女主不喜欢男主吗？”
陈述尧想说和这个没有关系，但下一秒注意力就被掌心温热的触感抓走——
苏青塞给他一颗糖果。
他低头看着，在这一瞬间的愣神中，耳边女孩很快又抛出了下一句，“不应该啊，看开头男女主肯定会互相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