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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李白的抱剑小童(165)

作者: 鸦瞳 阅读记录

今年的年节,中书令李林甫府上拜帖从未间断过。李大相公在朝中的地位水涨船高,那些元日进京朝见的蕃将、州县朝集使入长安,便免不得要来府中走一遭。

爱财者留下腰包里的金银,骄傲者低下高昂的头颅。

李林甫要的,便是臣服。

安禄山入京也免不得这一遭。

他是因为李林甫的私心而崛起成为节度使的人。看似比不得牛仙客入朝做了宰相,却是实打实的拥有了兵权。

安禄山为此欢喜,揣着不该有的野心入了李府,却在见到李林甫带的一剎那,万般膨胀的心思都被这位宰辅含笑道破,威势震慑之下,一一消了个干净。

寒冬天里,虎背熊腰的蕃将从大相公府中出来,已经是汗流浃背。

安禄山回头,忌惮地再望一眼府邸,大跨步离开。

他会遏制野心,直到扶他上位的李林甫倒台。

……

李林甫并不知道安禄山的新年诅咒。

年节之后便是春闱,他为了与张九龄留存的那一小部分势力相斗,将贡举选拔的礼部,以及栓选的吏部牢牢掌握在手中。

李林甫啜了口茶,对侍奉在侧的儿子道:“今春,陛下又下诏在民间广求贤才。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入皇城面圣,直达天听。你说,我怎么能叫这些个贱民进去放肆妄言,污了陛下的耳呢。”

若是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岂非不好收场?

李岫一直担忧阿耶会为权势所反噬。

听闻如此言论,放下手中茶壶,跪地俯身劝导:“父亲身居高位,更应谨言慎行啊,若因此得罪整个大唐的寒士,岂不是仇怨满天下。他日一旦落难,只怕是要召来万人踩踏。”

李林甫听过这话,却是一脸好笑:“你当我不弄他们,他们日后就会放过我吗?”

见李岫被问住了,他又道:“你也不小了,怎么想法还是这般天真。”

陛下重用他,多半是因为当年他与惠妃为伍,力荐寿王殿下为储君。有这层私怨在,他就绝不会得了权势,便为当今皇太子李亨所用。

他是陛下的鹰犬,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保住权位,尽力挣扎,就是李林甫对自己的唯一预设。

想到这些,他幽幽道:“今年,被送来长安的士子注定诗、赋、论、词,无一人及第。”

李岫惊恐:“那陛下若是问起……”

“天下富有才学之辈,已尽入圣人麾下,可谓是野无遗贤的大喜事,自然是要呈禀天子,声势浩大地庆贺一场。”

一场针对士子的试炼还没开启,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杜甫也在这起“野无遗贤”骗局之内。

特开的恩科于盛夏张榜。

只是,今年不只是杜甫落了榜,就连身边认识的诸多士子也无一例外全都落第。此时此刻,诗人的敏锐度叫他骤然清醒,继而想到了七娘二入长安时,曾诚心劝告他:

“不必执着于今日的长安,终有一日,你会发觉毫无意义。”

“杜二甫,暂且放下长安,你才能见到整个大唐。”

一腔怀才不遇,在此刻无比共鸣于这番劝慰。

杜甫不知道七娘如何能看得如此通透,或许,是李白、王昌龄他们在京中时,也有如此感受吧。

长安城中潦倒数年,杜甫终于看清了现实与自己的内心。

他要离开长安,前往陇右,与友人会合。

*

夏末,陇右道刚刚收完今年的小麦。

防风林长成之后,各州县的农田地力都因此受益良多。加上小麦通过两年的改良,外加肥料助力,产量自然喜人。

七娘先前因为收复小勃律的功绩,已经被李隆基破格升任为天策上将军谘祭酒,同时兼天策府功曹参军。

军谘祭酒是个军务参谋一样的官职,比之负责干活的曹参军,更多了几分指挥和礼仪上的权力;

而功曹参军最大的好处,是掌管了天策府中官员的选拔、福利等事。

这二年,入府侍奉的蕃将人数超过汉将。

因而七娘心中很清楚,李隆基这是在拿她震慑这些个边将。

没过几日。

杜甫带着长安的最新消息,一路跋涉来到西都。

李白欣喜迎人进门时,七娘正挽了袖子,在琢磨水泥加固甘州、凉州等地城墙的事情。

几年未见,女郎出落得越发……像个不好惹的刺头。

杜甫比了比自己的臂膀身形,笑道:“从前七娘说往后保护我,我还不信。如今一瞧,她这肩头绝对是扛得起事的!”

李白、高适几人忙摆手:“七娘不经夸,莫要让她再窜上天了。”

众人登时笑作一团。

傍晚时分凉风习习,他们索性围坐在院前一株桐树下,聊起这几年的近况。

七娘脏着一双手,就这么甩开袖子坐在石墩上。

阿寻习惯性地去掏帕子,却看见宁斐坐在石桌前,已经自然而然接替他干了活,顺便给七娘和众人添了茶水。

除过阿寻,无人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杜甫将李林甫的“野无遗贤”之言讲给众人,引来一片骂声。

连向来稳重的贺知章也多了句嘴:“李林甫小人心思、妒性太强,才望功业在他之上,很容易遭到忌惮。”

尤其,是与吏治派打擂的文学一派。

杜甫顺着这话想起一桩事:“贺监此言不假,但依我看,李林甫他千防万防,却算漏了一个人。”

“何人?”七娘追问。

“贵妃堂兄,度支员外郎、侍御史杨国忠。”

王昌龄也才帮着忙活完新划田亩之事,赶来听到这事,随口道:“杨国忠一介纨绔,能混到这位子都亏了杨妃从旁美言吧。不过以他之能也就到这了,何须李林甫分神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