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寒雨(9)
她张了张嘴,还是像以前一样,轻飘飘喊了声。
“序哥儿。”
“哎。”
越序轻轻应了声,蹲下身和她平视。
“阿姩。”
他同样唤了声。
一如十年前那般。
越序站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阿姩。
阿姩抿了一小口茶,看着他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
越序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
“序哥儿,你······你是不是个很大的官儿啊?”
阿姩有些不好意思,她听到那女使唤他越指挥使,猜着定是个大人物。
越序听到后低低笑了声,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序哥儿是个大官,所以以后没人敢欺负我们小阿姩了。”
听到此话,阿姩莫名红了脸。
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抹了下嘴。
“听闻旁人说你去敲登闻鼓,是为兄伸冤。阿述他发生何事?”
越序不再玩笑,正色问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阿姩蹙着秀眉,眸中满是担忧,“原本阿兄是要进京参加春闱,可是我们的盘缠不多,不够坚持到考试结束。听闻杨大人心善,来赶考的学子都可借宿在他的府邸,于是我们便住了下来。”
“只是在那晚,阿兄突然到我的房内,说要我逃,逃的越远越好。之后杨明贤就闯进来说阿兄偷杨府藏书阁的藏书,可阿兄根本不是那种人,所以我猜测阿兄定是撞破了杨明贤什么秘密,才会被诬陷入狱。”
阿姩一口气将事情全部交代给越序,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越序垂眸思忖了片刻,沉吟道:“我知道了,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养伤。阿述的案子交给我来处理。”
话音落下,无人应声。
阿姩低头捻着被角,仿若赌气般低声说了句。
“我去越府找你了。”
可是没有找到。
越序微微一怔,低头看着阿姩翘起的鼻尖,汗涔涔的,许是背后的伤还在痛。
他摸了摸阿姩的头,眉目间一片柔色,声如温玉。
“我知道,那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随时都在。”
第五章
几日后阿姩再次来到了衙门,这次远在高堂之上的是大理寺卿孔明亦。
阿姩跪在堂前,背后的伤仍在灼烧着她的身体。
她看到站在一旁的杨明贤,一袭藏青色广袖直裾深衣,绦带下还悬着一块青玉葵花佩。
精神抖擞,很是得意。
他背着手踱步到阿姩的身边,嘬嘴逗了一声,像是在逗街边的一条狗。
阿姩忍着痛剜了他一眼,恨恨地朝他啐去。
“堂下槐里郡女子沈雾,状告鸿胪寺少卿二公子杨明贤诬陷其兄沈述,是否为实?”
大理寺卿孔明亦一拍惊堂木,高声道。
“回大人,民女所言无一虚言。”
阿姩朗声道。
孔明亦挑了下眉,看向杨明贤,说:“你说杨二公子诬陷你兄,人证物证何在?”
阿姩看着通同一气的二人,心中一股恶气不知名涌起,她闭了闭眼横下心张口道。
“那杨明贤状告兄长偷盗同样毫无证据,但就这般草率把人抓了进去,各位官老爷岂不是徇私枉法,滥用职权?”
话音刚落,孔明亦便高喝一声。
“大胆,何人给你的胆量在公堂之上妄言?”
孔明亦嫌弃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姩,好像不愿与她掰扯些什么,懒懒的一抬手,说道。
“押犯人上堂。”
沈述被两个衙兵押上了堂。
他身着囚衣,手脚都被套着镣铐。
几日未见天日,披头散发看不清面色,却依稀见得胸前后背处有数道狰狞的鞭刑。
稍稍靠近一点,身上还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见到兄长这般模样,阿姩哭着爬了过去,却被衙兵一把推开。
因力气太大不小心扯到了后背的伤口,顿时鲜红一片。
沈述眼睁睁看着阿姩后背上渗出大片血渍,顿时挣扎着问坐在高堂之上的那些人。
“你们对我妹妹用刑了?你们这些狗杂碎······”
话音未落,就被衙兵一拳捶得干呕,生生咳出了几滴胆汁。
“堂下沈述,汝可认罪?”
孔明亦重重拍下惊堂木,明显耐心不足。
今日约了歌妓在笼烟楼饮酒,偏生有这贱民扰了他的好事。
堂下一片静默,沈述跪在地上并不答话。
杨明贤立在一旁,见沈述宁死不从,便朝孔明亦使了个眼色。
“你不认罪,本官自有法让你认罪,传人证物证。”
孔明亦捋了下胡子,吩咐道。
堂外细雨如针,冷意绵绵。
本该来的人证迟迟未到,可远远望去,却见如丝冷雨中隐隐显出的身影疾跑而来。
越序走了进来,裹挟着乍暖还寒的风雨。
身后还跟着幽刀。
或许是刚下了朝,一身绯红色官袍尚未脱下,身前绣的雄狮栩栩如生。
阿姩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像是拨开了她眼前的一片阴霾。
走到阿姩身前,越序停下脚步,看到她背后洇湿的鲜血,嘴角绷直。
他抬眼望向在一旁候命的衙兵,眸中愠色骤起。
“越大人怎的有闲情来旁听?”
孔明亦见来的是越序,扶了下头顶的乌帽,明显慌了神。
谁人不知整个朝堂当今最得意的便是这位殿前司指挥使,越大人。
越家三公子,十五岁进士及第,十六岁入仕,仅仅四年便已官拜二品。
传言此人杀伐狠厉,若是落到他的手里,怕是求生不得求死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