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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四嫁(4)

作者: 公子一刀 阅读记录

她衣衫褴褛,大片雪肤裸露在外,不甚体面。

“妾自五岁没入教坊司为官妓始,已沦为取悦男人的玩物。妾不善言辞,大人喜欢热情奔放的娘子,故,大人每每幸临教坊司中,不曾点名让妾随侍。但妾倾慕大人已久,大人面前,妾不敢诡辩。”

高大的身影罩住她瘦弱的身躯。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寒声道:“美则美矣,可惜是昭女。”

姬乔是教坊司中常客。

静檀知他底细,他是魏王第六子,十岁出质大昭,明面上装成放荡不羁的草包一个。

想他前面四位出质大昭的兄长,没有一个长命的。

唯有他,平平安安活到及冠,还颇得永安帝青睐。

他每回来教坊司中,只要魏女相陪。

“姬世子来京,曾夸过妾之容色,魏女中无人可及。”

静檀仰首望姬乔,眼波流转间,荡漾勾魂蚀骨滋味儿。

宽掌贴在她后颈上,烫。

他贴上来的唇,更烫。

唇齿纠缠,鼻息交互。

她鼓胀的胸脯起伏不定。

他爱与他长兄姬世子元一争高低。

这湿润绵长的一吻,满是他负气的意味。

她喘不过气来,出自本能想要奋力推开他。

他放她喘息,轻笑道:“不光不善言辞,嘴上功夫都不善啊。”

她回吻得青涩,显然想极力装作老成模样,却失败了。

“礼部陈尚书是妾亡父同窗,有他庇护妾,妾不必逢迎客人到如此地步。”静檀故意露了怯懦,方才那一吻,也是她故意装出青涩模样。

“你是何人之女?”

“前内阁首辅,是妾的亡父。妾复姓独孤。”

“你亡父为官清正廉洁,我信你不会诡辩。”

姬乔的声色温柔起来,他踱步回大案后拿起座上的玄色大氅披在静檀身上,满目怜惜。

“方才是乔冒犯,请娘子见谅。”

“入了教坊司的娘子都成了无姓之人,大人不识妾,妾不怪大人。”

姬乔回身去柜子前翻找给她治鞭伤的特效金疮药。

“你唤我六哥吧。不必担惊受怕,六哥救你。”

“妾不敢,大人如霜如雪,妾与大人攀亲,恐污大人声名。”

“方才又为何激我亲近于你?”

“妾想活命。”

“不喊六哥,割你舌头。我认你当干妹妹,在我心里,你与魏女无异。”

姬乔见她仍跪坐于地上,小小一团缩在大氅中,猜她年纪约莫不大,像只可怜的小雀。

“腿麻了?”

“是。”

他展臂捞起她,似将一朵艳丽的软云放到矮榻上,见她身上的伤势,问道:“疼也不哭么?”

“从前不敢哭,妾一哭,教坊司里的妈妈们便不给妾进米水。后来妾的身子骨长开了,可以耐住药性了,吃了能使人双目干涩的药,哭不出来。”

姬乔心中酸涩万分,他母亲亦是教坊司官妓出身。

母亲不是父王最喜欢的侍妾,他也不是父王最喜欢的孩子。

对她越发怜悯。

“你今夜好好想一想,出了诏狱,回教坊司?还是跟着我?”姬乔已存下救她的念头。

“妾回教坊司,不敢拖累六哥。”

静檀习惯了唤他“六哥”,前世认他做义兄,并没有这么早的。

“妾身不由己。”

“你多大了?”

“十四。”

姬乔方才瞥见她玉臂上的守宫砂尚在,明晰她是一尾专门养给掌权者“吃”的小鱼,却未猜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太子?端王?或是宫中哪位贵人?

有锦衣卫在外叩门道:“指挥使,司礼监郭掌印来宣陛下口谕。”

*

永安三十年的这场冬雪下得可真大。

朱墙白雪,连绵不尽。

被押送进宫的静檀熟悉大内的每一处宫室,给她引路的小黄门嘱咐她不要四处张望,恐冲撞了宫中贵人,静檀在心中默念方才走过的几道宫门,估摸还有多久到永安帝居住的乾清宫。

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今夜不止发生了赐婚一事,东宫刚满月的皇太孙遇刺身亡,也在这一夜。

静檀忽而想起她前世死前听到的那一声婴啼,不知道她拼死生下的孩儿长什么模样。

便是这一出神,静檀踩到了身前小黄门的袍角。

小黄门回身狠狠拧了静檀的胳膊一下,本想打她脸的,但顾忌她要面圣。

“慌脚鸡样的成什么体统!你这小婊子!赶着去死么?”

“你夜里被老祖宗派了这么一桩苦差事,心里有气,也别往这位娘子身上乱撒。”

另一位稍年长的宦官帮静檀说话,塞了一角银子给那小黄门。

“司礼监那里的牌局开了,你去伺候你干爹,这桩差事我一个人也当得。”

“算你小子识相,你一个人去陛下面前露脸,拿什么谢我?”那小黄门占了便宜还不知足。

“这个月我替你上值。”

“一个月不够,得两个月。”

“两个月就两个月。”

目送那小黄门离去,这稍年长的宦官替静檀背负琴囊。

“殿下心疼娘子,几次三番要去诏狱救出娘子,还好有孙先生拦住了殿下。”

“李嘉,我没有供出殿下。”

静檀与李嘉相熟,前世她并未听出李嘉的话有什么不妥,而今仔细品咂滋味,端王是君,孙阁老是臣,就算孙阁老是端王的老师,端王执意要到诏狱救她,孙阁老怎么拦得住端王呢。

这一年,端王还没对她动真心,只当她是一颗棋子。

李嘉惯会看人眼色、听人口风,隐隐察觉出静檀对端王殿下有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