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短篇·黑历史(4)
我还是没有赢过父亲,他下令让人从后面绑住小娘子的手,我这才发现,她手腕上有红痕,在这之前就有的。
红盖头又盖住了她。
这次她再也掀开不了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似的,周围人祝福的喧闹声再次响起。
“一拜天地——”
我转身,弯腰,低头。视线不经意地往小娘子那边扫过,她被人强压着身弯下腰,红盖头抬起又被人粗暴地按下。
我猜,她本不愿与我结好。
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不从。
抬头那一剎那,我在人群中看见一个人,那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的身影甚至有些虚无,那人一身玄色,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站着,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我。
或许,没有在看我,只是我忽然注意到他,他恰好看向这边,我看入了迷,误以为他在看我。
但,为什么心里怪怪的…我认得他吗?
“二拜高堂——”
收回心神,转身,弯腰,低头。
我听见母亲喃喃轻声说:好孩子好孩子…
抬头入眼的便是母亲柔和的目光,父亲心满意足的笑容。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结为夫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大囍
绍丰十年,丁酉月,戊子日,宜嫁娶,宜入宅,宜出行。
我极其兴奋,因为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唯一不悦的是那小娘子似乎不愿与我交好。
她是被逼的吧。
要不然,怎会当众掀起那表示称心如意、吉祥的红盖头?
俗话说,人有三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如今,三喜已占一喜,金榜题名也是早晚的事,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空荡荡的,高兴也不是发自内心的。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仔细想想,什么也不少……
许是我的病还未痊愈吧。
听父母说,我大病了一场,吃了好多药材才好了点,有个道士来我家,说我命中必有一劫,需要冲喜方能化解这劫难,他们信了。
于是,我成亲了,娶了这位官宦人家的小姐。
只不过,她是有了心上人的,她是被逼的。
“夫妻对拜——”
先生公鸭似的声音高声响起,我偏头看向一边,又看见了那人,那个一身玄色的人,他还在看我,我敢肯定,他一定在看我。
错不了,他就是在看我。
莫名的,我感觉他有些熟悉,我一定认识他,只不过我不记得罢了。
父母说,我病了一场,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差点连他们也不记得。
所以我敢肯定,我与那人认识,只是我不记得他了。
小娘子被送到了婚房,为了防止她逃跑,父亲派人看护她,她依旧被绑着,我…帮不了她,我也…无能为力。
这可能就是命吧,逼两个从未谋面的人成亲拜堂,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不得不说,这缘分可真是奇妙。
酒席上,我与客人敬酒,我又看见了那人。
那人一动不动就在那站着,他依旧看着我。
我被他盯着快要疯了,头嗡嗡作响,原本平直的路变得扭曲,头越来越疼。
“冠之,我要娶你!”
脑海中猛然浮现出这句话,我大吃一惊,晕厥感也消减了不少。
冠之是我的字。我姓陶名池,字冠之。
我…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说要娶我…
我的病一定还未好,一定是!
男人之间,怎么娶怎么嫁?
我跌跌撞撞走到一座人前,低垂着头。
有人调侃着说:“陶大少爷,这酒量可不行啊,现在就晕了,一会怎么可搞定新娘子?”
有人附和还要灌我喝酒:“来,兄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来,多喝点。”说着,我手中早已空着的酒杯又满了。
对此,我只能尬笑着掩盖过去,等头疼好了些后,我才抬起头来。
抬头的瞬间,恰好跟那人对视。他的表情不再那么死板,而是有些焦急,有些愤怒生气,还带着些无可奈何。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丰富多彩,我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惹得周围人狐疑地看向我才作罢。
我拿着手中的酒朝那人走过去,脑子还是有些晕,路也走不稳,杯中的酒又倒得太满,等走到他跟前时,一杯酒已见了底。
都撒在地上了,都让土地公公喝了。
我背着手默默把空了的酒杯藏到身后,心中尴尬不已,脚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一套宅子来。
我与他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站着。
我一身红袍,他一身玄色,这样看来,也倒是般配。
走到近处,我才看清他的模样,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的嘴唇,眼角旁有一颗泪痣,甚是好看。
甚是…熟悉。
“我…以前是不是认得你?”我问他。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不死心又说:“我感觉我认得你……”
他依旧是摇头,一言不发。
只是他的眼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的眼中倒映着我的影子,在水的作用下显得我非常臃肿可怕,我有些看不清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又问他,“我大病了一场,很多事情不记得了,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知不觉,他眼中的我不再臃肿了,我看他也不再是模糊的。
等到鼻子喘不过来气,等到嘴角尝到一丝咸味,我才知道我哭了。
为什么要哭呢?
不能哭,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绝对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