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右渠说:“请姑娘与掌柜立契,这钱我才能收。”
邓掌柜只好立契,不过他也不知道怎么写合适,王右渠便直接签上名,摁了押,相当于留了一张空白的签名契给清疏斋。
他也不怕清疏斋坑他。
如果一定要坑……
那就坑吧。
他这条命都是她救下的。
家里事多,元若枝不便久留,便辞别了两人。
她刚上马车,聂延璋的马车停在了她的马车隔壁。
聂延璋挑起车帘与元若枝说话。
玉璧玉勾还没上车,两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王右渠一眼便认出来,车里那位贵人是谁。
他也一眼就看出来,聂延璋看元若枝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王右渠的目光又落到元若枝两个丫鬟的脸上。
他走到元家马车旁,朝着车内的元若枝作了一个揖,声音不大不小:“多谢姑娘的护膝。”
元若枝愣了一下,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右渠说的是邓掌柜给他买的护膝。
他误会了,不是她送他的。
聂延璋敛眸朝王右渠看了过去。
43. 第 43 章 放榜
第四十三章
元若枝觉得有误会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
她浅笑着同王右渠道:“是邓掌柜的心意, 你该谢邓掌柜。”
王右渠没有直视元若枝,他微微欠身,同她说话的时候, 声音格外温润:“已经谢过邓掌柜, 邓掌柜说是姑娘的吩咐,自然也要谢姑娘的。”
元若枝微微一笑,算是应了他这一声谢。
王右渠又说:“明日之后,姑娘用我的文章,可以用真名了。不过……姑娘如果觉得‘明月’好听, 继续用也无妨。”
元若枝解释了一句:“我本就盼着‘明月照沟渠’,秀才如今已是自己的‘明月’,用不用‘明月’都可以。秀才既喜欢真名, 日后就以真名示人。”
王右渠不禁抬头看了过去。
原来“明月”,是她对他的盼望与祝福啊。
在偌大的京城, 他偏安一隅,无亲无友,却还有一位善良的姑娘惦记着他。
哪怕只是一棵树分出一片叶子这样的浅薄情谊,都令他动容。
何况还不止呢……
王右渠看不清帷帽后面元若枝的脸, 可他知道,美得动人心魄的, 从来不是皮囊。
王右渠腔调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有些腼腆地道:“姑娘取别名取得巧, 我老家门口右边有条清澈的水渠, 所以父亲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明月’二字用得……极妙。”
元若枝笑,他这名字本来就不难猜寓意。
时候不早了,她同王右渠告了辞。
玉璧玉勾两个丫鬟连忙上了车。
王右渠稍稍退开一步,让元若枝的马车顺利前行,目送她的车辆驶离街道, 才重新看向了聂延璋的马车。
聂延璋等到元若枝的马车走得没影子了,便去打量王右渠。
他们俩倒是有种默契。
聂延璋审视了王右渠几息。
方才在刑部衙署的时候,他就瞧出来,这位新解元年纪轻轻,但稳重内敛,也是个狠辣的,哪怕对多年好友,报复起来也绝不手软。
此子并非池中之物。
不过池子里的能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天下的龙只姓聂,人尽皆知。
王右渠脸色极淡地冲着他作了个揖。
纵使他知道马车内的人身份贵重,但那人既未暴露身份,作揖便足了礼数。
聂延璋也没什么表示,放下车帘就走了。
硬骨头么好事好事儿。
他又不是没见过,却不知新科解元的骨头,能有几斤几两,禁不禁得住血腥皇权的碾压。
王右渠脸色仍旧波澜不惊。
.
翌日放榜。
整个皇城内热闹极了,包括元家。
元若柏不敢亲自去看榜。
他忐忑地在家里等消息。
元若灵更是从昨儿夜里起就开始失眠,等着家里小厮赶紧回来报喜——还有薛江意的。
元若枝也有些提薛江意和元若灵提心吊胆。
世事记录起来,不过寥寥几笔,当下正经历的时候,老天爷都不知道那种未知与忐忑带来的恐惧。
贡院外。
礼部的人拿着金榜念名次,从第十名开始念,后面九个都是生面孔,但第一名解元大家很熟悉。
“甲午科,京城秋闱第一名,真州童荣县,王右渠。”
这答案大家早不意外了。
但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大家还是鼓起了掌,企图在人群里找到王右渠,哪怕只是趁着人多,摸一摸他的手呢。
大家却未找到王右渠。
他居然没来。
报喜官拿着榜,忙不迭往王右渠家里去。
给解元报喜好彩头啊,几个衙役一窝蜂全去了,看热闹的考生、百姓也跟去了不少。
薛江意耐心等到张了榜,去榜前找自己的名字。
每阅过一个名字,他的心就往下坠一分,直到他在中间段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血液仿佛要冲破血脉一般,体内的欣喜渐渐压不住了,他才在人群里笑了笑。
接着心中泛出更多甜蜜的汁液,他真想亲口将消息告诉元若灵,亲眼看一看她为他欢喜,崇拜他的样子。
……或者冲他发一发脾气也好。
她偶尔就是这样没有道理,不管遇到好事还是坏事,总能找到踩他脚的理由。
小书童荣玲则外放许多,他高声喊着:“中了!中了!少爷中了!”
薛江意让荣玲小声些,又去榜上找元若柏的名字。
一路看下去,丝毫不见元若柏名字的踪影,他的心情渐渐也没有那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