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帝生了极大的脾气,面色赤红,气息都不均匀了。
聂延璋跪在地上,瓷片滚到他膝盖底下,刺破了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浸透了他玄色衣衫。
他却一动不动,不知疼似的,眸光漠然。
建兴帝负手走到聂延璋跟前,冷酷地打量着聂延璋。
他的眉心竖纹很深,积威甚重,凌厉压人。
建兴帝牙槽发紧,愤怒关不住,从牙缝里溜出来:“太子,替你姨母一家子报了仇,你现在可满意?”
聂延璋终于有了表情,却是分外夸张的惊讶:“父皇在说什么?儿臣不明白。”
建兴帝太阳穴都在猛跳。
许家死的那么惨烈,恶心。
除了他的好儿子聂延璋,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做出这般残忍暴戾的事情?
但,建兴帝却没有抓住聂延璋的任何把柄。
许谦文是自己招供的,亲手画了押。
人证物证,完整卷宗,是他派出去的亲信呈上来的。
最终的结果是三司会审的人定的。
哪里都挑不出错。
建兴帝没有废太子的理由。
建兴帝回到椅子上,面色铁青地又摔了一只白玉盏,冷冷道:“滚!禁足三月,朕三个月都不想再见到你!”
聂延璋姿态优雅地行大礼:“儿臣,告退。”
全无悔意。
聂延璋从御书房离开后,回了太子寝宫。
陈福瞧着他膝盖上的血迹,心口发紧,焦急道:“殿下!奴婢给您找药去。”
聂延璋不耐烦说:“找什么药?孤要你找的东西找来没有?”
似不知道疼似的。
陈福只好道:“找来了,找来了。”
他着人将东西呈了上来。
一只红色托盘里,呈着五只青花瓷大碗。
里头分别放着洗净,除了味儿的羊肠、猪肠、牛肠、鸭肠、鸡肠。
聂延璋一一捏过去,手感最好的就是鸭肠。
但是么,半点都没有抚摸元若枝嘴唇的触感。
他自顾摇了摇头,小声嫌弃道:“……怎么还有点儿恶心。”
既没她的唇色好看,也没有她的唇肉好摸。
陈福却盯着聂延璋的膝盖发急,流这么多的血,也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
聂延璋失望地起身,道:“父皇罚朕禁足三月,走吧,去平康姑母家禁足去。”
陈福心惊,“这、这妥吗?”
聂延璋道:“父皇又没说只能在东宫禁足。走吧,再晚巡宫的人要来看守东宫,就走不了了。”
陈福连忙跟上。
离宫路上,聂延璋意外听到宫女说,乔贵妃养了松鼠。
他让陈福钻狗洞进翊坤宫,把松鼠偷走了才满意地离开皇宫,去了平康大长公主府中。
平康大长公主一听说聂延璋要到她这儿住上三个月,眼睛发晕。
她是疼侄子不错,但聂延璋人怕狗憎的,同住三个月哪儿成啊!
何况她都已经广发了赏花宴的帖子,京中贵女没两日就要上门来赏花儿的!
聂延璋信誓旦旦保证:“姑母安心,孤绝对不搅和了你的赏花宴。”
平康大长公主心说,安心才怪呢。
元若枝也得来,他还能坐得住?
广济寺那么远都巴巴儿追去了,现在人就在眼跟前,他还能老实得了?
平康大长公主怕吓到来客,有意隐瞒了聂延璋常住公主府的消息。
元若枝也没料到,竟又撞到了聂延璋。
他又坐在轮椅上,手里提着鸟笼子,笼子里养着一只小松鼠,松鼠在笼子里头叫:“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元若枝:“…………”
24. 第 24 章(一更) 聂延璋低斥了一……
第二十四章
聂延璋手里的小松鼠一直在“吱吱”叫。
他还颇为得意地抬头瞧了元若枝一眼, 像是在炫耀他那小宝贝似的。
元若枝看着轮椅上的聂延璋,十分语塞。
一时像个恶鬼,一时像个孩子。
也只有这个疯子融合两幅面孔, 却哪一幅都不违和。
大抵, 是因为长得好看的缘故。
元若枝福一福身子道:“既殿下在此,臣女告退。”
聂延璋淡“嗯”一声,兴趣全然放在手里的鸟笼上,他不住地拿手逗弄小松鼠。
陈福在旁边提醒:“殿下仔细着些,可别膝盖没好, 又伤了手。”
元若枝这才注意到,聂延璋的膝盖里面应该是包裹住了,衣料子高高鼓起。
他这回坐轮椅, 是因为真的需要。
平康大长公主就是这时候来的,她瞪了聂延璋一眼, 连忙把元若枝带走了。
回花园子的路上,她十分抱歉地说:“太子真是越来越没正形儿了!没吓着你吧!”
元若枝摇摇头,她已私见过聂延璋几次。
次次都见他发疯。
见多了竟然也……习惯了。
平康大长公主说:“他来本宫这里禁足,原是赏花宴之前的事。可恨本宫帖子都发出去了, 一旦改期到他禁足结束,那些娇花儿早就死光了。”
元若枝说:“臣女知道公主不是有意的。”
今日来的女眷又不止她一个, 平康大长公主还没有这般纵容太子。
平康大长公主笑了笑, 见着四周无人, 她索性挥退身后的几个丫鬟,压着声音道:“你别瞧太子疯疯癫癫的,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元若枝静默片刻,说:“我知道。”
建兴帝为去威胁,竟将韩氏一族杀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只留一个冷宫的废后茍延残喘。
那时聂延璋已十岁上下,早与韩氏表亲建立了感情,如何能不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