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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春山(106)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你觉得本县主做错了吗?我喜欢一个人,想要嫁给他,有什么错?””

沈春芜没有说话。

宋明潇想要朝前靠近,却被内侍拦了下来。

宋明潇恼羞成怒,道:“你尝试过那种追逐一个人背影好多年的滋味吗?”

“偏偏是你,搅乱了我的好姻缘,若是重新来过,我一定还会下毒!”

这句话听在沈春芜的耳中,她蓦然觉得极其可笑,又极其可悲。

案台上的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

严姑姑跪了下来:“圣上,县主神志不清了,开始说浑话了,为了不让她继续铸下大错,请圣上发落吧!”

现在楚帝完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觉得盛闻舟还真会给自己出难题!

宋明潇的身份很特殊,断是不可能斩杀的,虽然她的确歹毒,但做事需要留三分余地,两分给太后,一分给长公主。

楚帝压了压眉心,道:“太后,闵元是你管教出来的,你说怎么罚?”

三宫六院的嫔妃、朝中近臣都在此处看着,若是罚得过轻,就有偏袒之嫌,若是罚得过重,就显得冷情刻薄,两厢做法都易招惹闲话,也增添非议。

仲太后沉默晌久,似是身子不适,咳嗽连声:“闵元性情顽劣,说到底是哀家纵宠出来的,造成今日之局面,哀家心里也难过。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劝闵元向善,回头是岸。责罚一事,就全权教给圣上罢。”

皮球踢来提去,最终还是落到楚帝脑袋上。

楚帝思忖了一会儿,道:“既是如此,闵元今后就去寺里静心修行,非诏不得出。”

宋明潇如罹雷殛,楚帝这就是让她去寺里做姑子的意思了!

她如何可能愿意!

头发都剃光了,这不就让全京城都笑话了吗?!

方才的倔强一下子就崩塌了,宋明潇跪在楚帝面前哭着求饶,但皇帝布下的圣旨哪里有出去收回去的道理,吩咐苏迩带两人将她拖下去。

“皇祖母!……”宋明潇瞠目,一字一顿,“您不救我了吗?”

“哀家现在就是在救你。”仲太后单手撑着额心,眼角含着隐微的泪,“你且听圣上的话,好好去佛寺潜修罢。”

宋明潇身子歪倒在地。

老半晌没爬起来,还是苏迩吩咐两个内侍将她拖着立起来。

沈春芜听到宋明潇绝望的哭声,还有挣扎之间衣料的窸窣摩挲声。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沈家满门抄斩的时候,自己也如宋明潇这般,被拖曳着带走。

绝望,辛酸,寒心……

种种的心绪,浮上心头。

帝王一句话,就能轻易翻覆了一个人的生死。

经过顾绾身边的时候,宋明潇斜过眼去,高高昂着下颔,敛住哭声,挣脱了开一条胳膊,手指遥遥朝着她指了指,嘲讽一笑。

顾绾觉得宋明潇的笑容分外瘆人,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宋明潇道:“原来啊,这真正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明面上对我恭谨从命,但背地里捅刀子。”

“如果有朝一日,本县主能回宫,第一个弄死的人,就是你。”

顾绾颤栗如筛糠,脸色苍白如纸。

宋明潇拆下了头上所有的金翠珠簪,悉数塞在顾绾的掌心里,笑盈盈:“本县主知晓你穷酸土气,所以,你现在还有一条贱命在的时候,要好好装饰自己,”

听着宋明潇的声音逐渐远去,沈春芜的心里,始终也没有感受到痛快。

今夜这一场局中局,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

-

闵元县主铸下大错,本来牵连了长公主府,但因严姑姑揭发恶行有功,楚帝也就没有怪罪长公主了,但长公主听到闵元县主要被发落到京郊的寺宇里,从病榻上爬了起来,连夜进宫求见楚帝。

帝王自始至终没有见她,长公主就在崇政殿外跪着,后来跪了不过两个时辰,就晕倒在地,被抬回了长公主府。

其余的人都离开了。

楚帝本来想将盛轼叫到养心殿骂一通,骂他今日行事自作主张,也不是事先跟他这个当老子的通个气儿。

但看着盛轼与沈春芜相牵的手,楚帝骂人的话到底咽了回去,只吩咐他们翌日在来养心殿等训。

从储秀宫出来的时候,适值戍时牌分,沈春芜嗅到了由远及近的香橼气息,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今日替我解围。”

燕皇后刚好行到她身旁,忙扶起她,温声道:“你是个好孩子,本宫自然会为你撑腰。闵元的话,你也莫要往心里去,仔细生了误会。”

沈春芜道:“谢皇后娘娘的关怀。”

等叙完了话,皇后的仪仗离开了,沈春芜被盛轼牢牢牵着,他散淡道:“今后与皇后保持一些距离,不必日日去请安。”

沈春芜睫羽微微一颤,盛轼很少会提点她人际交往方面的事。

在她心中,燕皇后仁善宽宏,每逢她遭受旁人谤议之时,总是燕皇后出来为她开解左右。

似乎洞察出沈春芜的困惑,盛轼没有解释过多,只道:“有什么别的想要问的吗?”

沈春芜想要问得问题太多了,诸如顾绾为何会愿意揭穿牵机药是出自宋明潇之手,诸如严姑姑为何会告发宋明潇,诸如那个廖太医到底是真太医还是假太医,背后是受谁指使陷害颐嫔?

得知顾绾是主动找上皇城司坦诚罪行的,沈春芜有些愕讶。

原来,顾绾当初收到了宫女惨死后的脑袋,怕被顾家夫妇发现,她将脑袋埋葬在了庭院之中的树下。从那以后,她整夜梦魇,白日又在担惊受怕之中度过,精神越来越憔悴落魄。有一日,顾绾竟是看到那庭树下好像飘着一道白色身影,虽然婢女说那白色身影不过是晾晒的衣物,但顾绾精神崩溃了,受够了这种疑神疑鬼的日子,她决定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