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159)
沈春芜具备了活得快乐的能力,每逢见到她,她都是笑的,他感受不到这种快乐,但笑是会传染的,他唇角也抿起了不易觉察的弧度。
当时容朔也在场,觉察出端倪,环臂调侃道:“小姑娘真有福气。”
盛轼敛眸望去,容朔吹了一声口哨:“这个世间,又多了一个喜欢她的人。”
盛轼已经过了愣头青的年纪,异性对沈春芜示好,或者表示追求,他或许会吃味,但绝不会嫉妒,因为他很确定沈春芜属于谁,她只能是他的人。
无关迟暮,不问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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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既然两人衣服都淋湿了,盛轼本想邀沈春芜同沐鸳鸯浴,却遭到她的推辞:“我洗过了,换身新的衣裳就好。”
她知道盛轼满腹坏水,自然不能轻易遂了他的意,可是,她也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盛轼说了一声“行”,他将她蘸湿了的外衫剥开,沈春芜里面只有一件梨白寝衣,寝衣里裹着心衣,她身量的轮廓他都见识过,当寝衣从肩部往下落,落在了脚踝处时,沈春芜颤抖地说了一声冷,盛轼没有说话,她意识到他在看着自己。
沉默滋生蒙昧,过了许久,他将衣椸上一件玄色大氅,罩在了她身上:“先裹着。”
顿了顿,他又说:“现在逃,还来得及。”
沈春芜听出了男人嗓音里的哑和欲。
盛轼先去濯身了,少时,她听到了簌簌的水声。
沈春芜坐卧不安,很快就要做坏事了,但她又有些害怕。
盛轼刚刚说,现在临阵脱逃,是来得及的。
沈春芜觉察到外头的雨好像停了,现在走出去不会淋雨,纵使自己现在失明,但已经摸透了书房的格局,她能通畅无阻地离开。
当一回逃兵,盛轼应该不会生气罢?
甫思及此,沈春芜忙下榻,急着穿鞋,足在榻下探来探去,但怎么也探不到绣鞋!
她的绣鞋不见了!
沈春芜的足上只穿着薄薄的足袋,当下总不能就这样走出去。
肯定是盛轼方才趁着她没留神,把绣鞋拿走了!
他给她逃跑的机会,却藏了她的绣鞋,让她一时半会儿逃不了,真是有心计。
这回轮到沈春芜气笑了。
等盛轼濯好身出来,看着她乖巧地裹着毛氅坐在床榻上,他走过去想亲她,却砸来了一个衾枕,她笑问:“偷人家的鞋,您礼貌吗?”
盛轼装无辜,抱着衾枕把玩:“我从来都不是君子,自然要不择手段。”
“……”
沈春芜没料到盛轼居然承认了,不仅堂而皇之地承认,还说出如此让人害臊的话,丝毫不懂含蓄。
盛轼取下了帐帘前的月钩,当帷帘垂下来的那一剎,沈春芜轻声说:“指环做好了,前几日清寂法师让我去留鹤山取,我放在了书桌的笼屉里,你要看看成品吗?”
这句话显然勾起了盛轼的兴致,他按图索骥,取来檀盒,也看到了一对指环,上端所镶嵌的钻石,成为了屋中唯一的光。
沈春芜嗓音轻到听不见:“清寂法师说,按异域的礼俗,要男子帮女子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才算礼成。”
盛轼听出了女郎的言下之意,他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很轻地揉了揉,哑声道:“我知晓了。”
沈春芜是暗示盛轼给她戴上,他却是没有这样做,沉思片晌,道:“下个月是中秋,我已寻圣上求旨,在中秋这一日举办婚仪,三书六礼娶你为妻。”
在婚仪上,他会亲自为她戴上这一枚指环。
沈春芜顿住,脸缓缓地烫了起来,下颔蹭在绒氅间:“这么快啊……”
盛轼饶有兴致地看她,吊儿郎当地挑眉:“我本来三日后就想举办婚仪,苏公公和礼部却认为不可,硬是要拖延到下个月。”
“……”
既然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此一过程定是逃不开“繁冗”二字,这些事都由专人负责,不需要沈春芜多去操心,但她感受到盛轼的心意。
藏在玩世不恭的皮囊之下的,那一颗赤子心。
他又同对她说起了此番下江南的经历,对于治理洪涝一事,他粗略带过,重点说起杨渡和画的事。
杨渡回京守丧,人无大恙,《晓雪山行图》亦是寻到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此画藏在杨府,由一众暗卫把守。
“翌日,我会遣人护你去杨府看画。”
能找到《晓雪山行图》,就意味着父亲的冤案有了新的进展,搁放在以往,她大抵会将所有心思都聚焦案情细节上。
但在目下的光景,她问:“那你呢,在治涝之时可有遇到什么要紧事,可有受伤?”
盛轼长久地看着她,大掌穿过女郎的鬓间发,抚着她的脸:“有些长进。”
——懂得关心他了。
沈春芜没反应过来:“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慨叹,铁树终于开花了。”
沈春芜:?
直觉告诉她,盛轼口中的铁树就是自己。
他这是在明褒,还是暗贬呢?
成了这一个雨夜的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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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待盛轼上了早朝,沈春芜本来打算吩咐奔月陪同自己去杨府看画,此际却发现,奔月仍未归来。
奔月是她派遣去跟沈冬昀的,沈冬昀一夜未归,奔月亦是一夜未归。
姐弟俩昨日约着要去猫市,但被怡和长公主的事耽搁了,再加上盛轼回京,沈春芜心思分了出去,也就暂且没有顾及上沈冬昀,以为他会及时回来的。
哪承想,他到了第二日早晨还没有回来,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