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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春山(185)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这一刻,连风都是醉的。

盛轼低声笑了,蹭了一会儿沈春芜的鼻梁,道:

“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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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第六十章】

沈春芜坐在喜轿上, 轿子外陆续响起唢吶声、打鼓声,氛围热热闹闹的。

环莺悄悄跟她说,御街之上, 十里红妆, 夹道两侧,都是乌泱泱的百姓, 所有人都伏跪两侧,纷纷欢喜叫好。

沈春芜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嫁人的场景,街衢上没有吹锣打鼓声,氛围岑寂一片, 人籁失声, 氛围凝重沉穆,仿佛进行的不是喜事,而是一场白事。

嘲讽声有之,怜悯声有之, 拈酸声有之,奚落声有之, 什么样难听的话,沈春芜都听到过。

很多人说,她一介罪臣之女,承蒙顾家世子不弃,才不至于沦落到明珠蒙尘的地步。

曾经的沈春芜, 卑微到了尘泥里,人人看了都能踩上一脚, 如今她不再是罪臣之女, 而是大楚最年轻的的一品诰命夫人, 无人敢妄自论议。轿子之外,倒是添了不少奉承捧赞之辞,人人都在夸她,小女娘要以她为楷模,小郎君要以娶到她这样的女子为目标。

一抹轻哂浮上沈春芜的唇角,唯有跌落低谷,才能真正见识到真实的人心,看清楚谁是在逢场作戏,谁是阴险叵测,谁是真情实意。

锦上添花太常见了,雪中送炭才最为难能可贵,都说“患难见真情”,这一句古谚未尝没有道理。

当时沈春芜里层是雪白缟素,嫁衣径直穿在了外头。她的心,始终是悲凉盖过欢喜的,这一层悲凉,一部分是顾辞不迎接、闹失踪,另外大部分,是对自己前半生的自弃菲薄。

沈家遭难,至亲已逝,沈家一脉到了她这里,就断了,她不知自己活在世上,能做些什么。万念俱灰之下,整个人麻木如一只傀儡,放弃挣扎后,完全任人摆布,嫁人就嫁人罢,旁人嘲笑就嘲笑罢,她已然是没有所谓的了。

盛轼就是在那时拦住她的喜轿,拔了一个妄议之人的舌苔。

沈春芜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嫁人,正巧撞上了盛轼班师回朝。

从京郊回宫的道路,其实有很多条,为何偏偏盛轼的军队会出现在去往顾府的道路上?

盘亘在沈家与顾家之间的路,对盛轼而言,并非回宫的近道,甚至是绕了一个大弯子。

这个微妙的细节,是沈春芜此前都没有想到的,她单纯觉得,嫁人路上迎上襄平王归朝的大军,纯属偶然。

若真的纯属偶然,盛轼为何不走近道,还要走远路?这岂不是舍近求远?

仔细品咂此一细节,愈是品咂,愈是觉得不对味。

捋清逻辑,想通之后,沈春芜才真正明晓,原来自己与襄平王的初见,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蓄谋已久。

她的少年,果真是践守曩约,收复燕云十六州后,就马不停蹄回京娶她来了。

偏偏她失明了,没能把襄平王认出来。

她的少年变化太大了,不论是谈吐、行止还是气质,与她在山居里所遇见的,有着霄壤之别。

甫思及此,沈春芜唇畔的笑,深了几许。

偏偏自己傻,没能认出来,以前甚至还想过,少年是漠北铁骑的将卒,襄平王是主帅,她要不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打探一下少年如今的处境。

从未料想过,当初的少年,就是现在的襄平王。

-

比起襄平王妃的盛况,反观顾府,已经落得了门庭寥落、势力凋敝的处境。

顾辞婚前与顾绾私通一事,不知从何时起传了出去,所有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诓骗了,顾辞并不是什么霁月光风的好郎君,而是一个披着伪善君子皮的懦夫!

他成婚当日,之所以不迎亲、迟迟不娶,都因为他的表妹顾绾有了身孕,顾绾不愿表哥娶沈家女,不惜以腹中胎儿威胁,让顾辞留下。

顾辞动了恻隐之心,遂是迟迟不娶,让沈春芜在那个时候空候了许久,受尽冷眼与嘲笑。

当然,顾绾不知是遭到了什么天谴,胎儿最终还是没有保住。

一众看客后知后觉自己是被诓骗了,而且还是助纣为虐,一时群情激奋,今日大婚之时,顾府的府门处就遭到了不少臭鸡蛋和野菜。

对顾辞和顾绾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顾夫人范氏羞愤欲死,忙差家丁驱赶愤怒的民众,但民众数量太多了,争相要为襄平王妃讨公道,家丁们哪怕是训练有素,看到了这盛大的讨伐阵仗也吓成软脚虾,回头禀呈范氏,阵仗太大了,根本拦不住。

不少家丁还被身强力壮的百姓抓去殴打,大声嚷嚷:“顾家这一对私通茍合的狗男女,有本事栽赃陷害襄平王妃,难道就没本事出来见人!”

顾夫人心力交瘁,气急攻心,就此一病不起。

顾家家主顾渊是从同僚口中听到了此事,面色阴沉如水,忙不迭从户部赶回来,一路上不是马车被截,就是挨着了不少臭鸡蛋,谩骂声自始至终没有消停过。

顾渊有些恼怒,吩咐傔从去官府报官,说民众聚街闹事,赶快遣官兵来镇压。

傔从速速去了,但不一会儿,一脸为难道:“今日是襄平王的大喜之日,官府公衙都休了半日假,去王府吃席呢,最迟要傍午后才能回到……”

“那监察院、皇城司还有刑部呢?这些没一个能出来管事的吗?!”

顾渊太阳穴突突直跳,额上青筋暴跳。

傔从为难道:“掌管民生一事,素来是皇城司负责,监察院和刑部都做不了主,林公公和刑部大司寇都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