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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春山(208)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沈冬昀背稳了她,没有率先回答,而是轻声道:“知晓我为何会文科转武科吗?”

不等裴照月思量,他继续道:“襄平王对我说过,我体质不适合练武,但我执意转武科,不是我爱打仗,而是为了以后争取调出奉京城当差的机会,这样一来,我可以离开长姊,脱离她的掌控,离她越远也好!”

“每次在长姊身边,我嫉妒所有人都围着她,也会想起要为家族昭雪这件事,为家族鸣冤这件事是太过于沉重了,我好累,难受得喘不过气——是的,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懦夫,不可能为了家族抛头颅、洒热血,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偏安一隅,小富即安,至于更高的理想、更远大的抱负,留给襄平王那些厉害的人物就好了……”

这些心里话,沈冬昀不敢对沈春芜全部袒露,他怕看到长姊极其失望的表情。

但对裴照月,他出于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对她就能吐露真心。

“我喜欢你,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没所谓的,我把你救出去,等你伤好后,我安排人送你离开奉京,永远别回来了!”

裴照月静静地听他说着,心中有一小块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天真的话。

她动了动干裂的唇,想说些什么。

沈冬昀蓦然顿住了前行的步伐,

前方出现了一道纤细的人影。

只一眼,就让沈冬昀悉身血液凝冻成霜。

是沈春芜。

她就立在阴影处,立了不知多久。

但沈冬昀可以笃定的是,方才自己所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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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第六十七章】

◎“姻缘树”◎

半个时辰前。

沈冬昀前一脚刚出去, 后一脚盛轼就回来了,府里发生什么事,其实盛轼一清二楚, 但他没有论议此事, 只是可怜兮兮地凑到沈春芜面前:“小芜,我被人暗算了, 中了剧毒。”

沈春芜的第一反应是,襄平王是不是被夺舍了,她还正儿八经地探了探他的额庭,困惑道:“没高热啊,怎的尽是说一些毛骨悚然的话?”

盛轼:……?

沈春芜不相信他, 他索性仰首倒在她的膝面上, 当个老赖,死命的蹭了蹭她,赖着不动了,沈春芜微讶, 觉得今日的盛轼与往日的他有极大的不同,往日的他是那样的轻狂恣肆, 嘴也毒,她并不指望能听到什么好话,但今日他俨如被一头驯服的孤狼,一切锋芒收敛起来,露出乖驯的一面。

搁放在以往, 沈春芜可能要被他可怜兮兮的表情蒙骗了过去,但今日, 她言笑晏晏地问了一句:“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盛轼露出无辜的笑, 直言不讳:“给沈冬昀铺路, 让他去了诏狱。”

诏狱是个什么地方,盛轼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竟是纵容沈冬昀去。

沈春芜就是吊着一条茍延残喘的命,从诏狱熬出来的,她比谁都清楚诏狱的可怕之处,它与皇城司的大牢不同,皇城司讲究公理和律法,但诏狱不同,由监察院统摄,监察院是听命于圣上的,哪怕圣上的判决出现了纰漏、出现了冤情,监察院也会奉为圭臬,照做不误。

若是沈冬昀被监察院的人发现……

后果不堪设想!

沈春芜起身要走,被盛轼扯曳住了袖裾:“你先帮我解毒。”

沈春芜若是复明了,此际势必会翻个白眼:“我能不能不解?”

“你忍心看你男人英年早逝?”盛轼有意卖惨。

沈春芜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嘴角,语气温柔:“我不介意年纪轻轻守活寡。”

两人脑袋上仿佛有一团乌鸦嘎嘎飞过,空气出现长达十秒的静默。

沈春芜不懂盛轼在捣鼓什么名堂,他纵横沙场十余年,见惯了人心叵测,如何可能会轻易中毒,若是中了毒,肯定是蓄意为之,他对自己中了什么毒,定然是心中有数。

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她拭了拭盛轼的腕脉,很快知晓他所中何毒,竟然是曼陀罗。

曼陀罗全草皆有毒,中毒十二个时辰后,将有昏厥嗜睡之初兆,继而四肢痉挛,肌肤呈紫绀之色,最终会晕迷休克而亡。

曼陀罗在奉京城并不常见,常作用于沙场战争之中,作战时射伤敌人时顺便毒杀对方。

沈春芜旧时解过曼陀罗的毒,对解药方子还算熟记于心,一晌吩咐雪姨去药库取药碾磨,一晌执着绷带为盛轼包扎,凝声问:“遭到刺杀了?”

盛轼散淡地嗯了一声,笑道:“我就知道阿芜心疼我。”

轻狂狼系变乖觉小狗,这个过渡,她真适应不来。

沈春芜听得悉身都是颤栗,在为盛轼敷搽掌心处的伤痕之时,故意用捣钵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腕骨,疼得盛轼嘶一声。

沈春芜总觉得盛轼还有什么事儿瞒着她,但时局紧迫,她无暇多问,忙吩咐盛轼:

“毒解了,快带我去诏狱。”

-

刚入诏狱,一路上通行无阻,守卫的狱卒竟都昏厥了去,沈春芜自然不信是沈冬昀干的,心中不由感慨,盛轼办事效率真高,说铺路就真的铺路了。

然而,这一份慨叹并未维持太久,很快地,她听到沈冬昀与裴照月的对话。

听及“我可以离开长姊,脱离她的掌控”这句话时,沈春芜猝然顿住步履,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骨节泛着一丝苍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秉着什么样的心情,听完沈冬昀这一番话的,心绪说不出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