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231)
沈春芜:“……”
她心中藏着事,陪玩了一刻钟,遂问:“你父亲把炸.药藏哪儿了?”
面对林熹这样没心眼的,套话模板不管用,直截了当的问话,才是最高的效率。
林熹道:“我不知道,父亲说等楼船停靠在秦淮河岸处,会命人将我接上岸,姐姐,你也跟我一起上岸,好不好?”
将林熹偷渡上岸之后,林德清就打算炸船?
沈春芜的心猛地沉下下去,倘或盛轼寻不到火.药的藏身之处,就必须赶在停岸前,赶紧将所有人都转移到楼船之外!
唯有如此,才能保障伤害降到最低!
沈春芜正在思考对策之时,对林熹的问题,她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这时候,头顶上空的船窖想起了一声动响,林熹高兴道:“父亲,你来啦——噫,你的脸,怎么添了一道剑痕?”
沈春芜心间打了个突,窖子里黝黯的光影刺入一道白光,她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
林德清说没事,小伤而已,林熹也不放在心上,开始急急介绍新好友:“父亲,这是王妃姐姐,虽然眼睛不好,但翻花绳老厉害了,熹儿很喜欢跟她玩!”
林德清看到女儿跟沈春芜玩得很高兴,船窖内萦绕着一种融洽的氛围,他倒是有些意外,当下摸了摸林熹的脑袋,道:“我想单独跟王妃说几句话。”
林熹爽快同意了,临走前,掖住林德清的大袖:“那父亲要像对待熹儿一样对待王妃姐姐,好吗?”
此话一落,沈、曹二人容色各异。
林德清说了声好,给阿继使了个眼色,阿继就推着林熹出去了。
偌大的船窖之中,一时之间只余下林德清和沈春芜二人。
林德清开口第一句话:“王妃这一场失踪的大戏,演得当真是好,整一艘船上的人,都被你骗了过去。”
不错,沈春芜是故意闹失踪的。
若是她不失踪,又如何能够给盛轼一种正当的理由来搜船?
不过,盛轼并不知道她这个计策,是她自己擅作主张了,事后盛轼肯定是会寻她算账的罢?
“论演戏的功力,我又如何能够拼得过林公公?”
沈春芜笑道,“能悄无声息的将女儿送上船,还能将火.药藏放在船中,在帝后面前面不改色的卖惨——那脸上的剑痕,可是盛轼献给你的?”
林德清知晓沈春芜生了一张伶俐的嘴,她还热衷于在伤口上撒盐,斗嘴他肯定是斗不过她的。
林德清没有说话,幽幽行上前。
沈春芜蓦然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拂过她的后颈肌肤,五根手指仿佛毛蛛的触角,缠住了她的颈,力道由松渐紧,绞得沈春芜难以喘息。
“王妃啊,咱家只是想请你治好熹儿,你又何必对咱家赶尽杀绝?”林德清的嘴唇降了下来,若即若离地贴着她的耳屏。
“冤有头,债有主,若非当年林公公对沈家赶尽杀绝,我又何必走到今日这一步?”沈春芜仍旧笑。
“赶尽杀绝?这四字罪名,咱家可不背。”林德清扳过沈春芜的脸,口吻晦暗冷鸷,“咱家确乎栽赃了沈家,给沈循扣下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可从未想要致他于死地。”
“就因为父亲不愿意救林熹,您就要陷他于不义?”沈春芜忽道。
林德清蓦然一怔。
沈春芜掐住他的腕,一举甩开了:“林熹究竟患得是什么病,您比谁都更清楚。这种病放在现世,是无解之症。更何况,她有今日,是您四年前造的孽!”
林德清支起身躯,从上往下* 盯着她,这是一张故人之脸,每次相望,都会让他更加沉陷于过往的旧梦之中。
对,是他造的孽,害死了妻子,也害惨了女儿。
因为对妻女有莫大的亏欠,他根本偿还不了妻女,是以,听到沈春芜这一番话时,素来自诩情绪稳定的他,头一回恼羞成怒。
“说这样的话,真当咱家不敢杀你?”
林德清掐住沈春芜的脖颈,愈掐欲紧。
沈春芜喘不过气,但也不挣扎,散淡地笑了开去:“杀了我,林熹就能活?”
林德清如梦初醒,颓然地松开她,沈春芜瘫倒在地,一脸咳嗽好几声,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方才林德清说盛轼正在搜船,已经从三楼搜到了一楼,如此他很可能快要搜到船底了,只要搜到船底,将火.药销毁,就能让船上的所有人都幸免于难……
正思忖之间,船身猝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沈春芜的脑袋差点磕到船板上。
下一息,她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这一阵爆裂之响,震得她头皮发麻,四肢颤栗!
楼船尚未停靠岸,林德清居然就引燃火.药?
盛轼、席豫他们都在船底找火.药,那岂不是!……
沈春芜忧心盛轼的安危,但林德清已经不给她多余的思考机会,拿出一条布绊住她的嘴,这条布浸染了大量蒙汗药,纵使沈春芜有所防备,但到底还是昏厥了过去。
林德清吩咐死士将沈春芜带了下去,“西侧有人接应,必须将熹儿和她安全带走。”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楼船东侧突然发生爆炸,剎那之间,滔天的烈火吞噬船翼和镶板,一条裂缝突兀地出现在船身中轴线偏东的位置,这一道裂缝形同巨大的豁口,让船身开始分裂!
船身发生剧烈地倾斜摇晃,吃水极其严重,东侧船身开始剧烈下沉,船役和贵人,争先恐后地往西侧奔去,哭嚎声、踩踏声、爆裂声充溢于空气之中,氛围惶恐又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