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235)
沈春芜住在配院里,又听到父女二人大吵一架,主要是林德清不同意,林熹就特别闹腾,又哭又闹,她哭闹会加重病情,最终将林德清磨得没有脾气了,只能答应下来。
今夜,林大小姐高兴得欢呼,沈春芜可就惨了,林德清来到她的屋中,没等她反应过来,林德清掐住她的喉咙,将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塞入她的嘴里。
沈春芜尝出了一丝黏稠甜腥的气息,直觉告诉她,这是剧毒。
“这是九曲断肠药,若是三日不服解药,会肝肠寸断而死。”林德清淡笑道。
沈春芜心道一声“果然”,林德清就是怕她会耍什么心眼子,适才用毒药降服住她。
沈春芜时刻被人看管着,自然也无空暇制作解药。
毒药的秘方姑且只有林德清知晓,解药也在他身上,在如今的光景之中,沈春芜暂且只能束手就擒。
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等到端午节那日再说。
林德清走后,沈春芜怔怔地坐于榻上,垂眸静思。
她从袖裾之中摸出一枚竹片,这是她被拐上岸之时,悄悄从木筏顺走的,她也在竹筏之上留下了一些暗号,只有盛轼才能看得懂。
赴宴前,盛轼教过她写暗号,若是遇到了紧急情状,她无法反抗之时,为了能让他顺利找到她,她可以留下一些兵用暗号。
沈春芜决意等到端午节这一日,就刻下第二个暗号。
她摩挲着指腹上的指环,指尖触及到了金刚硬韧结实的切面,不由自主想起诸多前尘旧事。
这一枚指环,是盛轼延请清寂法师专门为她锻造的,她永远都记得,在那一场婚仪之上,他亲自为她戴上了它。
在不知不觉之中,她越来越依赖盛轼,越来越觉得他是她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对盛轼的感情,已经不再是浮于表面的喜欢,更是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就连她自己都理不清。
毒素开始在身体里发酵,沈春芜蓦觉眼皮沉重无比,俨如如一只断了线的纸鸢,逐渐隐遁入一片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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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端午节这日。
沈春芜先是在中庭里跟林大小姐一起包粽子,她负责包馅儿,阿继负责掐芭蕉叶,林熹负责把粽子捆起来。
林熹问沈春芜喜欢是甜粽还是咸粽,沈春芜想了想,说两种粽子都可以。
林熹指责她的答案太敷衍,非要让她在甜咸之间做个了断。
沈春芜是地道的北方人,她自然是喜欢吃甜棕的,蘸了糖的粽子最好吃了,她不喜欢粽子掺杂太多别的东西,诸如红豆绿豆腊肉虾肉之类,但林熹是正儿八经的南方人,她就非常喜欢吃咸粽。
沈春芜迫不得已,说喜欢吃甜粽,好家伙,林熹做了六七个甜粽,全逼她吃下去。
沈春芜吃了一个就撑了:“大小姐,我怕我噎死在去看烟花的路上。”
林熹也做了一堆咸粽,裹得不漂亮的,全塞给阿继了,裹得漂亮的,就留给林德清吃。
沈春芜私以为,林德清不发疯的时候,真的像个慈蔼的父亲,对林熹宠溺得不行。
林熹做得粽子这么难吃,林德清都能一个不剩的吃掉。
众人吃完粽子,就去外面看烟火盛会。
出门时,自然免不得要乔装打扮一番,免得被人发现。
林熹不想坐在轮椅上,想要起身走路,林德清并不同意,还是沈春芜出面开解:“让大小姐多走走罢,这样对身体好。”
林熹应和一声:“是啊,我总坐在轮椅上,不知情的人,真当我是个瘸子——你说是不是,阿继?”
阿继只是一介死士,没有决策权,忽然被点了名,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好妄做决断,只能模棱两可的道:“一切都听大小姐的。”
林熹淡啧了声,忽然感到没劲儿,气氛一下子就僵硬起来。
林德清幽幽看了沈春芜一眼,最终妥协道:“行吧。”
林熹是一个喜怒浓烈之人,上一秒还在发脾气,下一秒就高兴起来,兴冲冲地起身,搀着沈春芜的胳膊:“王妃姐姐,我们走吧!”
林德清各自给两人都戴上了面具,换上了不同的衣裳。
人皮面具是用树胶制作的,发散着一股子根木的气息,十分贴脸,几乎就与面部肌肤融为一体。
沈春芜看不清面具具体长什么样,就听林熹道:“王妃姐姐成了一个老太太,哈哈哈。”
原来是刻意扮老。
甫思及此,沈春芜心中掸浮上来一种可能,林德清看起来总是三十岁上下的一张脸,会不会也是戴着一张胶皮面具?
这个念头诡谲又荒诞,从沈春芜心中冒出来的时候,连她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她暂且没有寻林德清求证的勇气,不过,可以根据林熹的年龄进行逆推。
林熹年岁不过十五上下,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成家立业,如此,林德清的年龄极可能是在三十五岁左右。
不过,三十五岁的人,也不可能是两朝元老。
如魏老将军、盛老将军,戚舅父,他们就是两朝言老,年届甲子已不稀奇。
思来想去,沈春芜心中都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本来她想要问林熹这个问题,但这样问的话,反倒显得冒昧。
出门后,一行人前往看烟花的路上。
路上都是人山人海。
沈春芜虽然看不到烟火,但能感受到氛围非常的热闹。
如果忽略她身中剧毒,被钳制了这件事,今夜一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渐渐地,她听到一阵熟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