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272)
众人对牵机药早已不陌生,先前闵元县主宋明潇,就取了一味牵机药,意欲谋害襄平王妃爱犬,帝大怒,将闵元县主发配至秋暝寺修行。
硝烟行动是襄平王在负责,按理而言,皇廷之中不该出现有牵机药,为何牵机药还会出现在此?
矛头一下子指向了仲太后。
牵机药乃是旧朝之毒,仲太后就是旧朝人,她有最大的嫌疑!
一夕之间,慈宁宫涌入大批官兵,宫苑被抄,仲太后被擒拿入狱。
但掘地三尺,仍未发现牵机药的踪迹。
面对严刑逼供,仲太后唇畔浮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暗室内昏晦的光影,从上端打到她衰朽的面庞上,显得她眉目沉郁冷戾,气质寒如雪霜。
到底是昔日的女将,纵使宝刀已老,但在出鞘之时,那锋芒依然夺魂摄魄,教人闻风丧胆。
“那个人想要这般害我——”
话至尾稍,她自嘲道:“看来,该来的总归是会来。”
此事传到东宫,沈春芜正在看账簿,这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她昏头昏脑的,正欲吩咐环莺去准备半壶冷酒过来醒醒神,这时候,奔月恍如一股龙卷风,急匆匆地冲了过来,道:“太子妃,不好了。”
听了奔月的讲述,沈春芜手腕剧烈地抖了一抖,紫毫笔笔尖处的墨汁,噗呲一声,猝然滴洒在了账簿的页面上。
好不容易誊抄好的一面纸,就此全篇作废。
她捋平呼吸,故作镇定,将紫毫笔搁放在笔山处,问道:“金勒木的死因是什么?”
奔月道:“死于牵机药。仲太后是旧朝人,据此突变,被刑部捉拿归案,投了大狱。”
牵机药,多么耳熟的名字,沈春芜薄唇崩抿成了一条细线,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妙预感,陆陆续续涌入心头。
这一桩命案,如何可能会是仲太后犯下的?
仲太后倘若要杀一人,凭她的身份和手腕,必然是光明磊落的,何至于干这些阴私鬼祟的勾当!
定然是被人陷构陷污蔑了,仲太后在狱中屈打成招都有可能!
更何况,仲太后应允了她那一件事,她不能纵任仲太后遭此无端折磨。
沈春芜起身,吩咐缇雀替她更衣,她要去寻盛轼。
盛轼一大清早就去了军营,想来是有重要任务。
好不容易更好了衣衫,沈春芜准备启程,翛忽之间,外头传了一阵槖槖乱响,阵仗不小,沈春芜心神一凛,问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雪姨赶来:“夫人,是刑部带着官兵,围拢住了东宫,指名要搜宫。”
“什么?!”奔月恼羞成怒,“太子妃跟金勒木这一桩命案无甚关系,凭什么要搜宫?刑部未免欺人太甚!”
环莺和缇雀亦是面露忧色,手足无措起来。
沈春芜颇觉事有蹊跷,让雪姨将事情交代清楚。
雪姨道:“为首之人是禁卫军的督头刘越,说奉刑部之命,怀疑牵机药乃是太子妃偷偷研制,指名要搜查宫殿。若是太子妃不同意搜宫,那就是跟一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真是岂有此理!”奔月愤然道,“若是给一帮无礼宵小搜了宫去,那置咱们太子妃的颜面于何处?这东宫又不是市井菜市,岂能任他们呼之即来、招之即去!”
环莺捏紧小拳头,道:“他们就是仗着太子不在东宫,这才如此为非作歹!”
缇雀忧心忡忡地望向沈春芜,道:“太子妃有何打算?”
沈春芜敛了敛神色,大袖下的手微微松开。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想当初,时疫在全京城肆虐那一会儿,林德清和谢瑾带着一众官兵来搜襄平王府,说沈冬昀私出贡院,要彻查襄平王府。
她拿了先皇的手牌御令,适才将那两人挡了回去。
今番的光景,她不介怀故技重施。
恰在此刻,外头的喧嚣声剎那间安静了,好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凭空镇压了下去。
沈春芜款款起身,行至主殿处,看到禁军督头刘越正在跟戚巍说话。
戚巍人如其名,身量如巍峨泰山,不说话时会给人一种极强的威压感,刘越比他整整矮了一个头,说起来话中气显然不是那么足。
刘越磕磕绊绊地将事情原委说了,戚巍直截了当道:“你若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再搜宫也不迟。”
刘越道:“全皇宫上下,只有太子妃的医术是最好的,她既然会制解药,想必也会制造毒药,若是搜查宫宇后,没有搜到毒药,我们自会还她一个清白。”
戚巍皱起眉头:“你个没脑的王八羔子,太子妃的身家清白,何须你来自证?”
刘越吃了一吓,很怕戚巍那阵仗,操起长.枪一举刺死自己。
他心中暗斥,刑部这一帮鬼精,不敢自己来搜查东宫,就让他来摊这一桩祸事,不但吃力不讨好的,还特别容易得罪人!
这不,就将戚将军给得罪了。
刘越为难道:“若是不搜宫,只怕是不好跟刑部交代。”
戚巍听出了一丝端倪:“这件事本来是由皇城司负责,怎的让刑部插手涉事?”
刘越苦着一张脸道:“……这是上面的决策,末将也不甚清楚,末将就是一个听命办事的。”
赶巧地,沈春芜听到了这一幕,忽然改变了主意,默默将先皇的手牌御令纳藏入袖。
刘越正在此处候着太子妃,见了人来,如蒙大赦,忙不迭抱拳行礼,道明了来由。
沈春芜道:“可以,进来搜宫。”
此话一落,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了太子妃的准令,刘越遂是带兵入内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