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289)
“是。”席豫领命称是,却也没有马上离去,转而说起了宫廷里的事,三分在说事,七分则说人。
连日以来,盛轼心情都算不上好,脑海里三不五时都回溯起离开的那一夜,她含笑的说出那一句最伤人的话,让他纳了嘉宁县主——沈春芜这是将他推给外人吗?
她凭什么这样做?
一年的夫妻情分,他们从邂逅到相知也算是历经了十余年,对彼此知根知底,沈春芜应当非常清楚,他是非她不可的,此生此世不可能再有别人。他在沙场上厮杀十余年,就为了践诺,她一直是他的精神支柱,他几乎是为着她而活的。
可如今,他出征的那一夜,一步三回头,愣是没能在城墙上看到那一道熟稔的身影,沈春芜竟是……没有来相送他。
当时她忙着将嘉宁县主迎入东宫,要给她一个名分。
盛轼心情何其复杂,她离他是那样的远,不光是空间距离远,就连心的距离,也远了。
他给礼部施压,说是没他的手书,不允许擅自给女子册封,若有犯者,杀无赦。
所以,抵今为止,嘉宁县主饶是在东宫入住,顶多算是做客,根本不是东宫的人。
他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每次做梦,祈盼她能入梦来,奈何,纵使她做了梦,梦的结局总是不太好的,要么梦见是她离开的背影,要么是梦见她已经不再了,东宫里是一片空荡荡的荒芜,毫无一丝一毫的人气,就连梅树也凋敝了。
每次从梦里惊醒,他不由庆幸,还好,这只是一个梦,梦是不真实的。
盛轼在气沈春芜,但她是自己的妻,不论多难哄,总归是要哄好的。
打从来了凉州,每回议完军务,他都会写信,写当地的风土人情,写今日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哪怕是没有趣事,也要即兴编造一则,他也会写自己的一日三餐。有时,也会学着风花雪月,但写着写着,这些文字让他倍觉别扭,越看越不像是出自他手。
本来想着烧掉,又止了动作,为何要活着这般拧巴呢,写了就写了,不妨让沈春芜知晓,他也是可以学着风花雪月的。
然而,信写是写了,临门一脚又生出了一丝怯意,不欲马上寄出去。
李理看得算是急上火,一回趁着太子在论议军务,拿着这些厚厚的信,挑了个上等的急脚递,把这些信全寄送出去了。为避免出大娄子,吩咐刀九一路护送,可谓算是先斩后奏。
等盛轼议完了军政,回来发现李理在主营里叩首告罪,说是将他所有的信都寄入了京城,饶是盛轼要遣人去追,也寻不到合适的人了,刀九被策反送信入京,急脚递已经离开了凉州。
盛轼固然是罚了李理,但只是小罚大诫。
剩下的日子,就是在等待回信了。
凉州战事颇多,大辽野心昭彰,屡次犯禁,比东边的渤海国还要难收拾,不过,平辽比收复燕云十六州要容易得多。
过了好几日,盛轼没等来回信,却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容朔。
容朔是来给盛轼递送十六州军报的,每月总会来见盛轼一次,兄弟俩久不相见,倒也没有显生分。此前容朔听闻盛轼要去凉州,三番五次上奏请缨,但回回都被盛轼毫不留情推拒了,容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夜去了凉州。
盛轼看到容朔,并不意外,吩咐席豫将他五花大绑送回去,容朔则是抱住盛轼大腿,死死不松开,道:“长兄眼下乌青深重,为何事所困扰?难道是为了长嫂?”
盛轼家事不欲外扬,淡声道:“你在漠北太闲了?要不我替你物色个好良缘,你今岁就成家。”
容朔如听了噩耗般,马上松开了盛轼的大腿,直愣愣地起了身:“长兄,我还想多玩几年,不想成家。”
“你一直在外漂泊也非法子,总要有人替你收收心。”
容朔道:“道理我知道,但长兄,看你和长嫂感情不睦,我就后怕。”
这番话直接戳了盛轼的脊梁骨,他笑意渐失,眯了眯眼,一字一顿道:“不睦?”
“可不是,你和长嫂的事,我都听说了,今日因为一个县主,你和长嫂就闹了冷战,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女子塞到你身边,我光是一听,都替长嫂感到烦心。”
盛轼似笑非笑,也不恼,道:“你有法子?”
容朔道:“这件事若是我来做,我不让长嫂出面,会亲自去同皇后禀明,近日无纳人之打算,若强行塞人,则杀无赦,甭管对方的身份,赐她一个扰乱宫闱的罪即可,看看以后谁还敢妄自给长兄塞人。有了前车之鉴,以儆效尤,长嫂的耳根子就清静了许多——长兄,你说是也不是?”
法子听着是能一劳永逸,换做是一年前的盛轼,他的确能心无旁骛的做出这样的事。
但如今的他,若是真的这般做了,或许会惹得沈春芜不适,她不惯见他动辄杀伐杀生,每逢他动了杀念之时,都会想一想她,然后才能将动荡在体内的杀意镇压下去。
平心而论,当初嘉宁县主在他面前嘤嘤哭泣之时,他已经动了浓烈的杀念。
此人做戏的伎俩,何其拙劣,她又是燕皇后麾下的一枚棋子,盛轼在思量着究竟是一剑了断她,还是换一种更为无痛的法子,就在这样的时候,他看到了沈春芜。
她撞见了他和嘉宁县主在一处。
他想说些什么,然而,沈春芜抢在前头说话,说请他纳了嘉宁县主。
【作者有话说】
QVQ
100 【第一百章】
◎孤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