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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栖春山(316)

作者: 孤荷 阅读记录

盛轼有些不适应沈春芜待他这般客气,一客气,就倒显得生分了。他不希望沈春芜总是对他言谢,能亲近些才是好的。

甫思及此,盛轼遂道:“你不用总是对我言谢,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雪落得这样大,东宫四处都挂满了花灯和红绸,绛蓝色的天幕俨如一只钢盔,世界如小兵,在深红色的宫墙之下深深昏睡着,人籁俱寂,两人执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夜色中走去。

沈春芜走得很慢,盛轼走得也很慢。

起初,是盛轼一直在开口说话,说近日宫廷所发生的事,最后说到登基册封之事,但沈春芜只是淡淡地听着,反应很平静。等盛轼说完后,她微微止步,两眸清炯炯,道:“除了这些事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空气里只有落雪敲枝的声响,缠缠绵绵,络绎不绝。

盛轼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抬眸看着眼前人。

沈春芜只是淡淡地笑着,眼眸澄澈如镜鉴,表情温和恬淡,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之处。

盛轼也稍稍止住了步履,揽住沈春芜的肩膊,将人带到了怀里。

他道:“杨渡把真相告诉你了,是也不是。”

这是一句陈述句,像是在告知一桩事实。

沈春芜心间一股有些复杂的思绪,克制住思绪:“我不信杨渡的话,想听真相从你口中说出。”

盛轼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沈春芜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等待他开口。

她等到快没耐心的时候,盛轼才缓缓开了口:“我骗了你,杨渡是我一手安排的线人,专门给你提供线索。”

沈春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有呢?”

盛轼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没有生气亦或是愠怒的情绪,道:“没有了。”

——沈家的案子,他始终没有跟她完全坦诚。

沈春芜忽然笑了一声:“闻舟,讲出真相很难吗?”

“这就是我瞒着你所做的事。”

“不止这一件罢,你救了我,是以沈家覆灭作为代价。”沈春芜隐隐红了眼眶,“你知道吗,在我心里,我宁愿什么都不要,舍弃这太子妃之位,舍弃医术,舍弃一切我现有的东西,去换回我家人的性命!在这个人间世里,没什么比我的家人更重要的了。”

盛轼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线,试图抚住沈春芜的肩膊,让她情绪冷静下来。

但沈春芜眼里,只有对他的失望。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盛轼却觉得,沈春芜很遥远,她的心已经不再这里了。

这让他心中生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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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第一百零七章】

◎猜忌起◎

这一夜两人没有谈拢, 甚至也没将一些话完全说开,各自藏着心事,哪怕躺在同一张床榻上, 亦是貌合神离。

盛轼知晓自己有错在先, 想尽一己之力去补偿沈春芜,正好, 她的生辰是在正月廿二,是他可以做出补偿的好时机。

沈春芜曾经也提过想要去看海,但盛轼一直被各种各样的公务所阻,未能遂了她的愿,他明白, 小娘子明面看起来并不在乎, 但实质上,心中是祈盼一场出行的。

倘若将沈春芜喻为一种花,她就是一株生于荒漠上的刺玫,如此蓬勃, 如此旺盛,如此具有生命力, 不论栽植到哪儿都能活,完全不惧风沙侵蚀。沈春芜心不在庙堂,也根本不想把自己栽在宫廷里这一片泥壤之间,这般下去,她终会枯萎凋敝。

盛轼是明白这个理的, 但沈春芜是他的妻,生生世世都是, 他不可能放她走, 她这一辈子只能待在他身边, 哪怕他欺瞒了她,余下的后半生里,他会尽可能的弥补她,让她彻底摆脱萦绕不去的那一片阴影。

沈春芜依然对他恭顺,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是应答的,从未反抗过,情绪也是平平淡淡的,没什么大起大落,从那一夜后,她未再问他关于沈家冤案之事,似乎那一夜根本不存在似的,两人之间也从未出现过那一片裂隙。

这让盛轼感到一丝深惧,明面上她待他一如既往的乖顺,但乖顺之中,裹藏着一份疏离和冷淡,她不会再像以往那般拱蹭在他的怀里,也不会主动他了。每逢夜晚他回至宫中,她要么早已歇等睡下,要么就是躲在自己搭建的书斋之中看书。

第一种情况他可以接受,但第二种情况她说想自己留在书房里,今夜就不回屋睡了,盛轼不能接受。既然都是夫妻,哪有分房而居的道理?

烛火盈煌,沈春芜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视线缓缓从字里行间抬了上来:“夫君以往也有宿在书房的情状,夫君可以,那我为何不能?”

盛轼第一反应还是觉得沈春芜在生气,但她话语淡寂如水,就连情绪也是淡淡的,没什么波澜起伏,根本不像是生气的征兆,仿佛就是在很平寂地阐述一桩自己的想法。

盛轼情愿沈春芜对他发脾气,对他产生愤怒的情绪,哪怕怨他憎他,都是好的,这都能够证明她是对他有情谊的,但她反应寥寥,甚至也没有反应。宫人反应,太子妃经常杜户不出,待在书房里,寡言少语,没了往日会有的鲜活气息,似是心事重重。

盛轼想找沈春芜谈心,但沈春芜没有谈兴,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会三言两语挡回去,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原先这一堵墙面上是有一扇门的,可以容他入内,如今,她拆掉了墙面上的门,让他寻不着进去的路了。

盛轼心想,大概等他带她去看了海,为她过生辰,这一段感情就会迎来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