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栖春山(426)

哪怕十年过去了，这些伤害所带来的印象还在，还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这种伤害，直接导致了魏红缨惧怕男子，难以对男子进行言语沟通——军营里的那些将士们除外。

听及此，席豫心中生出了滔天的心疼，如果当年他早一些觉察到事态的不对劲，早一些赶到魏府，魏红缨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席豫生出了对自己的责咎，与魏红缨的重逢，她宁愿躲在帷帘背后，也不愿意跟直面自己，跟自己多说一句话，想必将他归入了“陌生人”的范畴了。

十年后重逢第一面，她早已视他为陌生人。

但……那又如何？

那就让他们重新认识吧。

席豫重拾与两人相识的决心，时机已至，机缘也到，他对她开展正式的“追求”。

他会寻各种机会，以一种合理自然的方式，让他与魏红缨产生各种邂逅与交集。

但这样做，好像是适得其反了，因为……

魏红缨在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之后，就把他当做了一位好战友。

好战友？

这种关系是没有错，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席豫不想让两人止步于战友情，不想让魏红缨对他称兄道弟，但每次都到了临门一脚，他心中有生出了畏葸之意。

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会引发什么后果？

万一两人连战友都做不成了呢？

素来果决善断的席豫，生平头一遭如此踯躅。

他甚至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弃笔投戎的前半生，从来没有如此婆婆妈妈过。

后来，听到魏红缨要嫁给老藩王，席豫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会儿，已是太子的襄平王煽动了他的情绪，说你再不出手，魏红缨嫁作了他人妇，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激将法对席豫显然有用，他就与太子联手，将老藩王扔入了满是虿虫的暗室之中。

他瞒着魏红缨，撕烂了她命里那一枝不公正的桃花煞。

魏红缨并不知情，她只知道老藩王是作茧自缚，死在了自己豢养的虿池之中。

席豫虽然化解了魏红缨的桃花煞，但仍旧缺乏一个合适的契机。

他与魏红缨关系的一切转机，都发生山墟之下。

这也是席豫不曾想象到的结果。

他给魏红缨喂水，但彼此的身体具有了感应似的，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之中，在生命的绝境之中，她哑声说道：“席豫，吻我。”

简简单单四个字，成了一簇火苗，灼烧在了空气之中，吐息逐渐升温，成了一簇烈火，燎在了彼此的肌肤之间。

席豫完全没有想到，魏红缨会道出这种话。

他没有动作。

她却有了动作。

主动扬起纤细脖颈，吻住他的嘴唇。

席豫生平头一遭陷入了巨大的被动之中。

通过这个吻，他隐隐约约地觉察到，魏红缨对他，其实有着很含蓄的、很克制的感情。

但她从未流露出来更为主动言说。

但她用行动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席豫发现，自己并不是单恋她，这分明就是一场双向奔赴！

……

山墟下的那接连几个夜晚，奠定了两人的感情基调。

一切都迎来柳暗花明。

-

时下的光景之中，魏红缨问她十六岁那年，闯入闺房的人，是不是他。

席豫用极其笃定的口吻说“是”。

哪怕魏红缨对那个夜晚进行了选择性失忆，这也没有关系，他们永远可以重新开始。

在他人生最落魄的时候，也是她将他从至暗时刻里拖了出来。

既如此，在她人生的至暗时刻里，他也应该投桃报李，将她深渊之中拉出来。

啪嗒——

魏红缨流下泪来，原来真的还是他，原来那夜救她于恶人窝里的人，真的是席豫。

【作者有话说】

QVQ

153   【第一百五十三章】

◎深夜酒局◎

春深花暖, 莺鸟啁啾，树荫叆叇，魏红缨与席豫双双立在树深之处, 参天的树荫织成了一片巨大的天然屏风, 屏风遮挡住了两人的身影，风徐徐吹过, 那两道身影徐缓地摇曳着，俨如纸折的两只鸟雀，在世间的绿荫之下诗意的栖息。

席豫伸过手去，修长的指腹徐缓地揩掉了魏红缨的泪渍，却被魏红缨抓住了手腕：“我记起来了。”

“我什么都记起来了——”关于及笄礼那个夜晚的事。

魏红缨心中一切恐男的心理, 都源于那一个及笄礼, 及笄礼那夜发生的种种，但具体发生的事情，选择被魏红缨封存淡忘，若非强行开启记忆盒子, 魏红缨怕是永远都不会选择回忆起来。

毕竟，谁会主动去审视深渊般的恐惧呢？

但身边有席豫在, 他莫名让她有一种安心的力量，好像一切恐惧都不再是恐惧，好像他们都变得不足为提，只要她肯，她就能一举踹翻这些恐惧, 把它们踩成一团齑粉。

她逃避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能够正视那一段过往了。

魏红缨牵住席豫的手腕, 说：“那夜, 我深受泥沼、逐步被深渊蚕食吞没的时候, 在我最绝望、最万念俱灰的时候，是你把我从泥沼里拉出来了。”

席豫反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紧相牵，“不，真正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是你自己。”

“我自己？”

“对。”

在魏红缨微微怔讶的注视之下，席豫道：“你为了把自己拉出深渊，你投了军，一步一步在军营之中往上爬，立下赫赫战功。你建立，在军营之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你独立，强大，自主，聪慧，坚韧，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以一己之力抵万人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