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橙(69)

“你能送我什么我可跟你说，一百来块钱的礼物，我看不上。”

“那你想要什么”元司晨侧着头看他，认真发问。

逯行之粲然一笑，凑近了在他耳边飞速地轻声说道:

“我想要你。”

元司晨呼吸一滞，瞬间方寸大乱，他看着逯行之那清清白白的笑意，只觉得心脏下面仿佛有一个强大的吸力，一下一下，让他的心脏跳得愈发沉重，愈发不可控制。

他磕巴了半天，勉强憋出半句:

“你早上不是才......”

“才什么”

逯行之立即接上没说完他的话，仔细看着他说不上来话的神情，很是受用。

元司晨被气笑了，他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还扣上了连帽衫的帽子，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不想听!”。

逯行之立刻跟了上去，跟屁虫似地在他耳边穷追不舍:

“那不算数的，我什么都没干。”

元司晨把头扭向一边不想看他。

“那算什么嘛，一点小小的接触而已。”

元司晨走得更快了，好像要把他远远地甩在后面。

“你是不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啊？要不要我给你讲讲”

元司晨“”得一下把绳子也拉上了，帽子的开口就剩个小小的洞，勉强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他还双手捂住了耳朵，表示真的一点都不想听。

逯行之两步绕到他面前，截住了他，双手“啪”的一下按住了他捂住耳朵的手，就这么禁锢住了他的脑袋，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逯行之就这么看着眼前被灰色帽子遮得只剩下一对眼睛的元司晨，看着他眼里的惊恐忍着笑道:

“你能逃到哪里去？你现在面前是我，在学校是我，回到家还是我，你早晚要听完这些话。”

元司晨顿了一些，目光闪烁，声音在棉质布料的遮挡下变得模糊不清:

“我不......”

“我的生日礼物，就想听你一句承诺，行吗？”

不知是因为被帽子闷得还是什么，元司晨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厉害。他含混问道:

“什么...承诺”

“你说，你不会再推开我，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元司晨愣住了。

他原以为逯行之会要他做些别的什么承诺，比如十八岁的成人礼物，或是什么地久天长、永不分离的誓言。

其实他想得很明白，逯行之可以给自己二十万，一个从未敢想过的未来，一个他都想象不出会有多幸福的生活。逯行之于他而言，是比爱人更独特的存在。

他其实愿意为逯行之做一切事情，只要他能给，他会毫不犹豫地拿出他拥有的所有。

他只是在害怕。

他怕逯行之真的全心全意地喜欢自己，把如此耀眼、珍贵的爱意毫无保留的倾注给自己——那个渺小的、茫然的、一无所有的自己。

逯行之一定是看到了，那个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捧着奥特曼彩纸，满脸打架的淤青，冷视着父母空荡荡房门的小小的元司晨。

元司晨看着逯行之认真的双眼，忽然意识到，其实很多年来，他都一直站在那个空空的门口，一边忍受着希望的藤蔓将他层层包裹，一边又执拗地撕开藤蔓的触手，重复告诫自己:希望不会再来。

他一直是那个在门口张望的孩子，他一遍遍纵容藤蔓疯长，又亲手将藤蔓撕下，直到自己也鲜血淋漓。

他其实从未离开过那个门口，也从未长大。

“我......”

逯行之的脸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模糊了。他用力眨眼，让泪水掉落，好重新看清逯行之的面容。

“我不会再推开你......”元司晨在逯行之的引导下一字一句道:“直到我不需要你为止。”

秋末

逯行之拍拍他的头，把他帽子拽下来:

“走，我请你吃饭。”

两人吃饭是临时起意，四周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像样的饭馆，索性便去了最常去的一家，学校门口的拉面馆。

逯行之在路上放出厥词，要请元司晨吃好的，捡贵的吃，捡平时舍不得的吃。结果两人进了拉面馆，对着看出茧的菜单，破了天也就点了两碗顶配的面，一盘牛肉和一盘虾球。

逯行之有些懊恼自己失策，早知道应该直接带着元司晨去市中心的。但学霸还是学霸，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想出了对策:

“你在这坐会，我去隔壁药店给你买几根藏红花你泡水喝。”

元司晨先是笑了一声，见他毅然决然地要往店外走，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是认真的。

“你等会儿，给我坐下!”

逯行之立刻站在原地，委屈巴巴地回头看他。

元司晨几乎被气笑了:

“你干嘛呢？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你千万别买，买了我可要跟你急。”

逯行之抽抽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去，嘟囔道:

“我想请你吃点好的......”

元司晨笑着给他倒了杯水:

“那也不能跟个暴发户似的，你怎么不带我去直接啃猪原汁原味还补铁。”

“......吃饭吧。”

拉面馆的老板做学生生意久了，鲜少看见这样的大单子，激动之下亲自下厨，把十几年的功底发挥得淋漓尽致，还送了两位熟客一瓶啤酒。

二人吃着，眼睛都亮了起来。元司晨心满意足地呷了一口酒:

“你看，便宜也不是没有好货，人家那叫实惠。”

逯行之附和地点点头:

“嗯。回头咱也在哪个学校门口开个馆子，你看店，我下班回来就帮你算账。”

元司晨筷子一顿，忍不住抬眼看逯行之。逯行之头都没抬，平淡地把一筷子面送进嘴里，像是说了一句最平常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