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鹊啄青(11)
于飞噌的起身,支支吾吾吞着口水,“主……主任……”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使不得使不得。”老罗将字典挂在手上,转了两圈,抖着个腿哎嘿一声,“挺能耐啊,小蛀虫。”
噗嗤……哼哼哼哼……班级的各个角落里接连爆出诸如此类,毫不文雅的憋笑声。
“走吧,还得我抱你过去啊……”
于飞瞬间垮下脸,在前桌的幸灾乐祸中比划两拳,又暗暗朝顾灼青诉苦你怎么不叫我啊。然后亦步亦趋跟在老罗大爷遛鸟般的闲散步伐背后,被“请”到办公室喝茶去了。
谁能想到啊。吃饭还在嘲笑那群人蠢到将手机拱手上交,午休还没结束自己也为老罗事业贡献了一份力。可笑他一中午的劳动成果,竟被老罗玩弄掌心!可笑啊,可笑……
“哎哟,瞧瞧,这是对我夺人爱机的行为不满意?”
“没有没有没有,老师你干得漂亮。”
谁能想到啊,他坚忍不拔的外表下,内心在淌血,哗哗的流啊。
老罗边走边不忘教训,嗓门大的恨不得整条走廊都听见,“所以我说你们这帮高三,都什么时候了,大虫追到脚后跟了还想着玩手机玩手机。得亏我中午见势不对,赶紧和高一组长开了个会,军训期间把你们也带去拉个练,让你们好好体会一番务农的珍贵,让你们不在学习时间上加倍。”
“说得好。”于飞拼命鼓掌。
老罗停下脚步,冷哼一声,“别得瑟你。明天就让你去劳动改造。于其让你们窝在教室里玩手机,还不如去好好学习一下没有手机是怎么快乐生活的。”
整条走廊的脑袋乌泱泱挤满了窗口,为老罗刚才那段单口相声炸开了锅,假惺惺哀嚎,“老师,都高三了,哪还有时间去务农啊。”
“老师,我,我身体不好,能不能不去啊?”
“老师,第一轮复习都还没完,题都来不及刷,这不是纯属浪费时间吗?”
“老师……”
“老师……”
“老师……”
老罗在空中两手一挥,握拳,交响乐到此结束。“行了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高三怎么了?高三就得整天窝在教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刷题能刷出健康来吗?这里是青钟!你们少刷一张试卷怎么了?怎么了?还能不能给其他学校留条活路了?”
他凑上一个脑袋,瞪大了眼问,“不能吗?”
顺溜着下一个脑袋,又问,“不能吗?”
然后退后扫了一圈惭愧地低下头的众脑袋,豪言问,“不能吗?”
“明天都给我出教室锻炼去!一个都不准留。午休结束你们班主任会来跟你们讲具体事宜,现在都滚回去睡觉。”
老罗砸吧两下嘴,意犹未尽的训话戛然而止。
等他将于小鸡仔提溜回办公室后,焉答答缩回教室的学生,突然就沸腾了。
“操!解放了!!!”怒砸桌。
“啊!去他妈的!”怒摔书。
“啊啊啊哇啊啊!”瞎起哄。
然后郝夭阙这个名字,就在这条高三走廊上不胫而走。
于飞是这样跟顾灼青形容的。
“没有他的到来,老罗能一次性收缴这么多手机吗?没有的,不可能的。要不是老罗看到这么多手机痛心疾首,会让我们去务农吗?没有的,做梦吧。那还会有我们学海无涯苦无尽头的春天吗?会吗??操你大爷马勒戈壁!老子要给郝夭阙封神!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然后就得到顾灼青简短的一个嗯字。
冷漠的人又自顾自刷题去了。
哪怕正面都是红叉……
反面也是。
“瞧把你们一个个乐的。只要不读书,去干活都是快乐的吧?要点出息。等以后你们工作了,去到社会了,就知道还是读书这段时光最轻松……”
班主任讲正经事前都会来这么一段口播,见怪不怪,谁也没当回事。重点信息在于今天之后明天的解放!
“明天几点集合,带什么用品,目的地是哪里,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这次务农的目的是什么,都在这张‘告家长书’里面了。落款那里全得给我签上你们爸妈的大名,明天早上要是看不到回执上的名字,就不准给我去,好好留在教室自习,听明白了没有?”班主任挥一挥手,班长起身,拖着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心,下发通知书。
“晚上不上晚自习,一定要回家跟爸妈说清楚去向。知道了吗?务农不是让你们去玩,到时候累死累活的还是你们。经历过身体上的辛苦,你们才懂得在空调房里上课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不要觉得我现在讲的话都是放屁,一个星期后我倒要看看有几条好汉不喊累。”
小木棍子在讲台桌上敲得劈里啪啦响,有多少人听进去了不知道,反正这群被高三两个字压榨的人,现在满脸只剩下,兴、奋。
“行了,物理老师来了。明天到了目的地再下发活动任务。下午都给我好好上课,听见了没有!”
“是。”
班主任,多久没有听见这么洪亮的应答声了。这号角,吹响了黎明的前奏,吹绿了炎炎夏日,吹开了改革春风的大门,吹绊了物理老师踏进门的一脚。
于飞觉得,顾灼青应该是今天下午,全高三最冷静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至少在放学铃还没响,即将响,响完一分钟这三个时间段过后,整条走廊几乎人去楼空。而他是除了值日人员之外,唯一一个还能在座位上坐得住的,还在刷试卷的。
于飞都过了窗户,停了几秒,还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倒退两步,将头戳进窗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