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25)
太监杀皇帝,真有意思啊。
他无声无息地笑着,而后,推门而去。
长长的的衣摆摇曳着,摩挲过冰冷的地面,像是一抹,深沉的墨痕。
……
三日后,子夜。
“铛——”
“铛——”
“铛——”
夜色如墨,天地之间,唯余钟声。
丧钟长鸣——圣人,驾崩了。
而后,举国皆哀。
……
卫玉楼今日身子好了些,也能下床行走了,今晨,他刚刚起身,却听展飞告诉他,圣人昨夜,驾崩了。
“怎会如此。”他怔怔地,“这……未免也太突然了些。”
虽说前些时日圣人病重,可只不过过了三日便驾崩……这着实是太突然了。
圣人驾崩,卫玉楼身为臣子,自然需要进宫一趟。
他遂披上了素服,整理好衣冠,这便登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此番公主并未与他同行,想必是厌恶他到了极致。
不过他对这个公主亦是厌恶非常,是以,此刻能不见到她,他还是乐意之至的。
大殿之中。
华丽典雅的金棺停放在珠帘之后,而在珠帘的另一边,众臣皆着素服,静默而立。
卫玉楼站在众人之间,低下头来,怔怔出神。
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圣人就这般死了。
真是……好不真实啊。
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如玉般精致的面容。
他闭上双眼,心中,却生出几分扭曲的快意来。
当日圣人亲自下旨,为他与长乐公主赐婚,叫他从一个前途无量的探花,变成了如今这个任人宰割的驸马……若说他心中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是不敢怨恨罢了。
可是如今,这个所谓的圣人,死了。
他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心中,却只觉得痛快。
如今看来,圣人,亦是肉体凡胎啊。
他捂住嘴唇,眼睛里,却落下泪来。
而掌后,他那高高翘起的嘴角,却始终都没能落下。
摄政
他正神游天外呢,却忽而看见身侧众臣面面相觑,而后,耳边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
“九皇子”“离王”“摄政”“十一皇子”“登基”。
众人议论纷纷。
而这几个关键词如同一道惊雷,落在了他的耳畔。
剎那间,他回过神来,急忙询问身侧的某个大臣,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这,这简直是荒唐。”那大臣哆嗦着嘴唇,“……陛下遗诏,说是封九殿下为离王,并行监国摄政之权,而十一殿下,登基为帝。”
“十一殿下年幼无知,更是痴傻无能,又如何能登基为帝呢……”这大臣痛心疾首,“陛下糊涂啊!”
卫玉楼怔在了原地,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果真是,世事无常。
此刻的卫玉楼怔怔出神,而站在众臣首位的沈丞相,面色确是难看到了极致。
沈丞相,也就是如今的沈家家主,贵妃沈玲珑的父亲。
自先前的林相致仕后,沈家主,便被圣人提为了新任丞相。
而这沈相,身为贵妃的父亲,九皇子的外公,自然是坚定的九皇子党。
实际上,圣人能够如此顺利地驾崩,他在其中,也是出了很大的一份力的。
他不论怎么想也想不通,他们的准备那般完善,就连假的遗诏都准备好了,这个病重的圣人,怎么还能整出个立十一皇子为帝的诏书来。
如今的这一纸诏书,也算是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事情显然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十一皇子痴傻无能不说,还身世低微,就算登上了帝位,也只是个傀儡皇帝。
只要用心,他们还是有机会成功的。
如是想着,沈相微微冷笑,那如同尖刀一般阴冷的目光,刺向了那个前来传旨的太监。
若非这个该死的太监传了这样的旨意过来,九皇子如今,便已然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了!
如是想着,他的目光,越发地瘆人了。
然而这个前来传旨的内侍却始终不卑不亢的,哪怕是面对着沈相这瘆人的眼神,也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一纸遗诏,并非那死去的圣人的意思,而是九皇子宫兰仪亲手所写。
不过此事乃隐秘之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宣之与人的。
“……”
“说起来,儿臣还没做过摄政王呢。”
关雎宫中,宫兰仪一身素服,懒懒散散地坐在金丝楠木所制的案几前,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一柄玉如意。
这玉如意通体洁白,玉质剔透,一看便知,此物定非凡品。
“宫秋冥不过是一个傻子而已,这个皇位,他坐不了多久的。”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玉如意上的纹路,“母妃且放宽心。”
“好端端的皇位没了……你叫本宫如何放宽心!”
帘后,沈玲珑的声音陡然尖锐了几分,“更何况,有那贱人守着,岂会让你顺心顺意!”
“那贱人”——皇后乐氏。
乐氏既是皇后,那么,十一皇子宫秋冥登记后,这人便是太后,而她,贵妃沈玲珑,就只能是个太妃!
她们争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还是她输了一筹,这怎能叫人甘心!
“……”
像是知道自己失态了,她缓和了语气,只是声音仍旧有些僵硬,“皇儿,就算是为了自己,你也不该什么都不做。”
“母妃啊。”宫兰仪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玉如意,:“如今儿臣是摄政王,朝中大权皆在儿臣手上,又有外公帮衬着……那个宫秋冥,成不了气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