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26)
“更何况,此人神智不清,痴傻疯癫,母族又早已被满门抄斩了……这样的皇帝,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皱,“至于那个乐氏——母妃放心,她也算不了什么。”
“她并非宫秋冥的亲生母亲,父皇亦没有给她垂帘听政之权,她若是想为难儿臣,就算是以死相逼,也是无用的。”
“……倒是我关心则乱了。”
细想片刻,宫兰仪说的确实有理,是以,沈玲珑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好了,母妃好好休息吧。”宫兰仪一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儿臣也该出去主持大局了。”
此番他临时变卦,从帝王,变成了摄政王——他的那些拥趸们,怕是会六神无主啊。
若无他主持大局,有人搅乱了他的计划,可就不好了。
如是想着,他面上,笑意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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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随着宫兰仪的出场,殿中的局势,便稳定了下来。
九皇子党见自家正主都没有发话,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而中立派无论是谁登基都漠不关心,自然也不会吭声。
一时之间,殿中无人发话,静到了极致。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三日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先帝葬于皇陵,而那些未曾生育过的妃子,皆悉数被放出宫去,于上清观出家,做了女冠。
至于有过生育的妃子,则是留在宫中,封作太妃。
当然,若是想要出宫做女冠,也没人拦着,不过是看个人选择罢了。
而宫秋冥这个走了大运捡漏登上皇位的新皇,也匆匆登基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本该将这朝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新一遍,然而宫秋冥是一个毫无地位的傀儡皇帝,在众人眼中又是个傻子……是以,这朝堂之中,倒也没出现什么大变化。
对于宫秋冥而言,当皇子还是当皇帝,生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当皇子成日里需要装疯卖傻,如今当了皇帝,也是如此。
如今反而还更危险,毕竟,若有丝毫的不慎,便会招来灭顶之灾。
宫秋冥这边装疯卖傻也算是清闲,而宫兰仪那边,就是忙得焦头烂额了。
这新皇是个痴儿,那些个政务,不都落在了宫兰仪这个摄政王手上么,更何况,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实在是叫人马虎不得。
虽然宫兰仪在朝中很有声望,但终于先帝的直臣也并非没有,是以,他砍了几个公认与他作对的直臣后,也终于能够腾出时间来,召卫玉楼进宫。
至于为何是进宫而不是拜访离王府……呵呵,当初那圣旨写得匆忙,宫兰仪都还没有想好要将自己的封地写在哪儿呢,就需要传旨的太监出去了。
而宫兰仪认为,与其随便写个地名,倒不如什么都不写。
是以,他如今虽封了离王,却没有自己的封地,亦没有自己的王府,只能如先前一般,住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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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玉楼进宫时,便见那素衣少年懒懒散散地坐在案几边,正把玩着手上的朱笔。
这少年容貌精致,雌雄莫辨,虽然衣着随意,衣衫也是系得松松垮垮地,但这份随意,却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风流之感。
这少年,正是曾经的九皇子,如今的摄政王,宫兰仪。
“微臣,叩见离王殿下。”
刚一进殿,他便一撩衣摆,欲要跪下行礼。
然而宫兰仪却快步上前,扶起了他,含笑道:“卫郎不必如此多礼。”
“你大病初愈,还是快快坐下吧。”宫兰仪按住他的肩膀,强压他在案几旁坐下了,而后,这才笑眯眯地为他倒了杯茶。
“多谢王爷。”卫玉楼没有推辞,接过这人手中的杯盏,而后,一饮而尽。
——他大病初愈,身体仍旧虚弱,而如今正值凛冬,自公主府过来,他吹了些冷风,若不喝盏热茶暖暖身子,怕是又会病倒。
思及此,他微微苦笑,叹息了一声。
说来,他这具身体,也实在是脆弱啊。
“卫郎。”
宫兰仪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袍,柔声问他,“你今日进宫后,便在宫里留宿几日吧,好不好?”
龙涎香1
案几上,自那香炉中飘出了缥缈的烟雾,这烟如梦似幻,变幻无常。
卫玉楼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龙涎香的味道。
这气味很是浓烈,熏得人脑子晕乎乎的。
“……好。”
他下意识的答应了。
然而,待他反应过来,准备拒绝时,宫兰仪却早已将话题转移了。
忽而,一个内侍走了上来,而后,在这人耳边耳语了片刻。
“卫郎且在此地休息片刻。”宫兰仪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去去就来。”
想来是朝中的事务吧。
卫玉楼于是微微颔首,而后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来,“王爷去罢。”
宫兰仪如今已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自己对于他的态度,还要更谨慎些才行。
不然若是被此人看破假面,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
此时的卫玉楼在殿中闭目假寐,而宫兰仪,却随着内侍,到了外间面见朝臣的地方。
堂中,沈相端端正正地跪着。
一道玉帘隔绝内外,而在他身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道香炉,那缥缈的烟雾缭绕在他的身侧,更显得他高深莫测。
“王爷。”
沈相一叩首,而后挺直了脊背,沉声道:“那日殿中,究竟为何突然冒出来一道遗诏?”
宫兰仪却笑了,“外公实在质问本王么?”